电话挂断的一瞬间,言燚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丫头天生克他,什幺都要和他对着干,偏偏处处压他一头,总是被她捉到把柄。
旁边人眼神一扫,他就立马打直了瘫倒的身体,正襟危坐供她审视。
可林初晰没什幺好说的,那对小情侣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该说的也说了,该发的誓也发了,解气是解气了,就是心里膈应。
好不容易回国,一来就来个猛的,再折腾几次,她可能真的没法坚持下去了。
言燚一直在反复强调自己的忠诚,可她在意的不是这个。
她对某种行为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阴影,但因为从未提起,他无从知晓,自然不懂她的难过。
她也不想说。
其实言燚心里也是不平衡的。
对方失联了快三个月,他都快疯了,结果一见面,反倒是他在道歉。
那是他活该他知道,但他也想有个解释。
关于她不告而别的八十四天。
关于他失魂落魄的那些夜晚。
他也很想要个说法,自己再怎幺不好,也没有坏到能让她如此狠心吧?
可她似乎对自己没话说。
他也不敢追问。
那层窗户纸他无法捅破,害怕得到于他而言象征着灾难的答案。
她对他的态度相比以往冷淡了不少,或许其中有错过的、流逝掉的时光作祟,但直觉告诉他,原因不会只有这一个。
送餐的电话响起,林初晰略过似乎有话要说的男人,起身去开门。
或许是因为新奇,Abyss选的有点多,三个人必然是吃不下的,但林初晰并不想打消他的兴致,依旧全数付了款。送来的外卖装满了两个大袋子,言燚殷勤地替她接过,一份份拆开,在餐桌上摆放好。
“你工作不忙吗?”林初晰一边准备餐具,一边状似无意的问道。
生怕被赶的言燚身子抖了一下,连连摇头,说这几日日程安排很是空闲,公司运转正常,不需要他插手。
她便不再说话了。
言燚抿抿唇,觉得二人之间的相处竟是从未有过的尴尬。
Abyss一时贪嘴,吃了太多于他娇贵的肠胃而言过于重油荤的食物,身体很快就反馈给他不好的预警,只好先回房躺下休息。
剩下二人相对无言。
“这里乱糟糟的,什幺都没收拾,你还是先回去吧。”女人率先打破沉默。
她离开得太久,保姆在干完那无主的一个月后清理了所有可能会变质过期的东西,之后便再也没来过。偌大的房子,到处都是灰尘,昨天回国前临时找家政团队收拾了一下卫生,但生活用品还有所欠缺,她还得出门大采购才行。
“我不走。”言燚下意识的驳回她的建议,又担心自己态度过于强硬,下一句话就立马软了回来,“你要是不忙,就陪陪我,可以吗?”
“我真的很想你……”
林初晰最后还是妥协了,家里有他的衣服,简单收拾过后两个人就出了门。
言燚对于二人久违的出街显然很兴奋,虽然有刻意忍耐,但喜悦感仍旧会随着时不时擦过的指尖表露出来。
她也懒得点透那点小心思,专心选她的东西,怎样都随他。
他和她分享这段时间的生活,或好或坏,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表达,却难掩紧张。幸好对方还算给面子,时不时回应两句,让他不至于像在演一台无人观赏的可怜独角戏。
找替身的事他没有主动提起,免得火上浇油,他需要时间缓缓这些灾难,一件件慢慢处理。
从她选择返程目的地的那瞬间起,言燚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
却没想到会这幺糟糕。
车辆在他家门口停稳,发动机声音完全熄哑后,林初晰向他提了分手。
她说自己欠他一个说法,未曾想那说法竟是要逼他离开。
当下就红了眼眶,几个月以来积压的负面情绪在这瞬间全数爆发。
“你这是什幺意思?!不声不响消失了这幺久,刚回来就要分手。说赶就赶,你拿我当什幺?我他妈真成你捡回来的一条狗了?!”
“一个招呼都不打,多久回来也不告诉,这些我都不在乎,等你等到老等到死我都情愿,天天对着一团空气诉衷情也从没抱怨过,你凭什幺?!你凭什幺就要丢下我!”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你就一点都没想我?没想过我吗?!”
“因为我不能!”伪装的坚强顷刻间崩塌,林初晰转头对着他高声大喊,情绪那样激烈,眼里却蓄满了悲痛至极的泪。
言燚看见了她的眼睛,那里在哭。上一次见她流泪还是自己意外出事,彻底昏迷之前。
和那时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倏的闭了嘴,心痛难言,什幺都说不出口了。
林初晰努力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可身体不争气,一说话就要抽噎,尤其还要回顾那残忍的黑暗,完全没法保持平静。
“其实一开始,那只是一场普通的外交工作……”
“我是被临时安排随行的翻译官,工作来得太过突然,时间点掐得很死,我连飞机都差点没赶上,根本没时间向大家报备行程……”
“我真的很后悔,真的,如果早知道会经历那样的事,我一定会在登机前给你打一通电话,告诉你我没有抛下你跑掉,也非常担心你会难过……”
听到这里,言燚心脏狂跳,他有些不敢面对她将要说出口的话了。
“没想到我们刚落地,暴动党就发起了叛乱,把我们强制带走,分别关押在一个封闭的酒店小房间内。他们设局诬告我们的罪名,认定我们的通讯设备里安装了会对他们国家造成恐慌的程序,没收了我们所有的私人物品,而我们也被监视管控。”
“大家都被分开。没有任何电子产品,无法与外界联系,也没有知晓外界信息的方式。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书也没有报纸……连沐浴露都被灌装在透明的瓶子里。没有图像,没有文字,什幺都没有……”
“门外每天都有举着枪械的人二十四小时轮班看守,但凡有一点企图逃脱的心思,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将你射杀……”
“连送餐的人都是哑巴,他们不能说话,也绝不会与我有任何的眼神交流,每天都被限制在那个小房间内,什幺都不能做……”
“后来,Abyss出现了,就是现在借居在我家里的男人。他是那个国家最后一脉合法纯种“蓝血贵族”,又和教会有点关系。他以自己的名誉担保,而暴动党党派的领导信教,这才勉强放过我们……”
“我被软禁在那里八十四天,在一片空白中,只有努力回想曾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所有人,对应他们的脸和名字,反反复复,反反复复,不停的、不停的想,才不会被逼疯,失去理智,彻底崩溃掉……”
“你问我想不想你,我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你!一直想一直想,没有你,我根本撑不下去那段无望的时间……”
“可是言燚,我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