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卵石铺设的小径弯弯曲曲，高高矗立的路灯散发出淡淡的幽光，今夜似乎格外安静，莫说蝉鸣的叫声了，连恼人的蚊子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把额头上的细细的汗珠抹去后，表妹恨恨地回头瞅了眼，四处还是迷雾蒙蒙，确定方才身后还穷追不舍的佣人已经被自己甩掉后，她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后双臂一松，背后的老头子垂直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死老头，老而不死是为贼也。”
表妹低低喘息着，胸膛的心跳尚未恢复，想起自家妈妈，好不容易才放松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沉闷起来。
也不知道表姐怎样了，希望爸爸他们赶得及。
仰头看了眼高悬的月亮，月亮此时成了弯月状，底下还有淡淡的红雾缠绕。
心中的不祥感愈发强烈，她掏出手机，亮屏，发现手机没有信号，眉头皱了一下，“没事，110没信号也可以拨打。”
瞥了眼地上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一种莫名的阴森感与违和感夹杂在一起，令人甚是不适，她轻皱的眉头顿时形成了一个川字。
不管了，先跟警方那边通报一下情况，让他们赶紧过来支援才是正事。
表妹转过身，快速拨号。
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了过来。
手持手机等待电话那头接通的表妹陡然打了个冷颤。
擡步的刹那，汗毛直竖，一条细长的阴影把她的身躯笼罩其中，瞳孔急剧收缩，表妹猛地一扭头，一双干枯如木柴的手臂在她颈窝处如闪电般伸出，一把扼住她的脖子。
形势在一瞬间被扭转，只见那个阴森可怖的老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一双细长的眼睛淬满了恶意，那双手臂明明看起来是那幺瘦弱，可扼住她脖子的手力量却大到超乎她的想象。
呼吸被褫夺，表妹的眼珠因强烈的痛楚而突了出来。
“放……放开我……”
“好玩吗？小姑娘。”
老头子冷不防凑到她面前，扬唇一笑，那薄薄的唇线就像一条张弛有道的橡皮筋，拉得老长，唇角几乎与耳垂持平。
他的牙齿非常白，一点也不像老人那种被岁月磨蚀而变得暗黄发黑，反而白得像被精心打磨过的可怕兽齿。
“令堂打人，可真用力，差点没把老头子的头给砸掉了。”他的声音不冷不热，像是在与旁人闲话家长，言语中一点愤怒的成分都没有。
身体突然被人擡高，脚尖不到地，鼻子吸入的氧气有限，无法进行正常的呼吸，表妹的脚在惊慌与痛苦之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了起来。
“很疼？”
老头子的笑意渐消，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心疼，“啊，是不是老头子太用力了？”
去死！老妖怪！
挣扎中，表妹在心底愤怒地问候起对方的十八代祖宗。
“年纪轻轻的，嘴巴真脏，老头子一点不喜欢嘴巴脏的小姑娘。”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消失，表妹跌落在地，呼吸恢复，她大口大口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快感使她表情出现了片刻的松懈。
下一瞬，“啊——”
表妹发出尖锐的哀嚎声。
老头子看着嘴角边上划出一条深深血痕，而鲜血正在快速外涌的表妹，满意地点点头，“这是长辈送给小辈的礼物，喜欢吗？小姑娘。”
“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
捂着半边脸满是鲜血的伤口，不顾伤口撕裂的痛，表妹愤怒地朝他大吼。
“怎可以对长辈无礼，你这小姑娘，甚是不知礼节。”
月光下，表妹看到他扬起一只手，黑色的指甲瞬间暴涨，锐利的寒光一闪，又是一声痛入骨髓的哀嚎。
“很好，非常对称。”
老头子满意得连连点头。
两道几乎深入骨头的伤口，顺着嘴角，向上扬，就像游乐园那些妆容夸张的小丑，一个人为制造的“微笑”深深地刻在表妹的脸上。
“太完美了，简直就是艺术。”说到这，他突然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惜，以后不能再欣赏了。”
他的言语中无不透露着惋惜，此时的表妹脸上的愤怒已经褪去了，对眼前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她感到深深的恐惧。
“你想干什幺？”
顾不得满脸的血，她哆嗦着，屁股不住地向后挪动。
“比起愤怒，老头子更喜欢恐惧，对，就是小姑娘此刻展现出来的恐惧。”
他一步步逼近，表妹害怕得心跳几欲停止。
颤抖的手指在地上快速摸索着，她不住地告诫自己要冷静，要想办法逃跑。可是脚在发软，她动不了。
黑色的指甲在隐晦的夜色中再次重现，表妹嘴唇抖动得厉害，就在老头子手臂一擡之时，表妹捉到了地上的散开的鹅卵石，用力地朝着对方扔了过去。
石头精准击中了老头子右侧额头，下一秒，石头掉落，老头子逼近的脚步随之停了下来。
额头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凹洞，凹洞渗出了液体，可那本该是血红色的液体却成了黑色。
黑色的液体流得并不多，甚至有几分凝固的迹象，才刚下他的眉眼，便停止了下滑。
他的表情变了。
变得面无表情。
“不乖，太不乖了。”
他冷冷地睥睨着地下的表妹，小眼睛里的不悦昭然若揭。
尖锐的指甲在表妹的尖叫尚未发出之时，她的喉管已然喷出了大量的鲜血。
鲜血在洒落在半空中，却没落地，而是停滞了，指尖掐了个决，那停滞于半空中的鲜血化为了一条条猩红的“线”，“红线”插入他的身体，在他的身体脉络飞快流动、运转。
须臾过后，“红线”消失，额头上的凹洞也恢复了原先的状态，老头子缓缓睁开眼睛，擡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
“差不多，仪式要结束了。”
老头子冷漠地扫了眼地上还睁着眼睛，却已失去了生机的表妹。
踏着轻快的脚步，黑夜中，他低低地呢喃了一句，“是时候换一具新的身体了。”
夜色渐深，新月如银钩，红雾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慢散去，数只不知何时出现，泛着绿色幽光的萤火虫围绕着地上的人翩然起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