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祁妍申请了调休,近些天极重的身体负荷和心理压力让她身心俱疲。
一觉睡到自然醒,祁妍看了看表,早上七点整,生物钟依旧稳定运作。她的身体有一种疲乏过度的酸软,大脑却处于极度亢奋与混沌的交界处,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入睡。
祁妍关闭手机的飞行模式,一时间各大app的消息提醒接二连三涌入手机。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一不小心就会被垃圾信息淹没,祁妍总能从中快速辨别出最重要的那一个,比如祁清远在凌晨发来的聊天消息。
他以一种不容违抗的语气命令祁妍今天回老宅吃家宴,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方司明帮祁妍把话带到后,惹怒了这尊大佛。
祁妍冷哼一声,大早晨起来就看到这种令人倒胃口的东西,这个回笼觉她算是彻底睡不成了。
祁妍几乎是立刻想象到祁清远得知她所说的话后怒火中烧,但表面还要故作冷静的样子。中年男人,尤其是像祁清远这种有点钱的男人,其实都有一颗看似强大,实则不堪一击的自尊心。他们自负却也自卑,大男子主义是他们掩饰不足底气的拙劣把戏。一旦有人违抗他们的指令,他们就很容易暴跳如雷。再以一种一看就是中年男人的独特口吻来发号施令,誓死要将“世界终将以我的意志前行”这句话当作座右铭,刻在墓碑,带进坟墓。
她没有理会,而是选择把祁清远拉黑,随后将手机抛到脚后。祁妍盯着天花板,脑海放空,什幺都不去想,不知过了多久,她重新拿起手机,打开外卖软件想要点些食物,却发现所有的支付方式都已失效。
祁清远说到做到,停了所有祁妍绑定着他银行账户的卡,断了祁妍的资金来源。祁妍揉了揉额头,心下暗骂几声,反复点击支付按钮,全部显示支付失败。
她从小虽然算不上娇生惯养,却从来没缺过钱。祁妍出生那一年,祁清远在老家的几栋房子突然划入市区范围,成为了拆迁户,一夜暴富。随后他又跟着几个朋友投资了些矿产资源,家中的经济状况一路水涨船高。
祁妍一直被祁清远视作福星捧在手心里,从儿时起,她的吃穿用度都算得上奢侈。而后随着祁妍慢慢长大,她周边的一切都在不断变化,包括她一直以来喜爱的父亲,都在岁月的流逝中逐渐变得面目全非起来。
很俗气的男人有钱就变坏的故事,祁清远踹掉了糟糠妻,祁妍的母亲林秀在和祁清远离婚后不久郁郁而终。
不知是出于愧疚的心态,还是为了引导有关自己的舆论风向,祁清远打给祁妍的钱只多不少,每个月的零花钱数额都令人咋舌。
祁妍的叛逆期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她认为自己是在替母亲花掉她应得的钱,于是尽管她物欲极低,也依然在源源不断地购入自己所不需要的物品。租赁地界最好的房子,享受最高标准的生活,尽管这样的日子她过得并不开心。
警局三瓜俩枣的工资还不够祁妍一个月保养车的费用,祁妍查了查自己工资卡内剩余的工资,也不过只能负担得起目前这栋大平层半个月的房租而已。
祁妍看着自己的卡内余额,莫名笑了起来。一夜之间,她也算是完成了阶级跨越——从富人阶级跨越到贫民阶级。
她放下手机,擡头环视自己居住的房间,宽敞明亮,能轻易将整个A城的风景尽收眼底。梳妆台上摆满了未开封的大牌护肤品,衣柜里全是堆成山的名牌服装,连吊牌都还没来得及剪掉,就已经过了季。祁妍摸了摸自己的脸,实际上自己最常用的护肤品是大宝,警服几乎已经焊在身上,变成了半永久。
祁妍其实觉得自己是矛盾的,或者说,又当又立。心中瞧不起祁清远的为人作风,却又心安理得地用着他的钱,嘴上说着独立,可自己的工资甚至不够负担生活。
她突然发现自己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这幺多年,她都一直活在祁清远的隐性制约之下,这也是为什幺祁清远认为停了祁妍的卡,她就会乖乖屈服的原因。
早该如此了,祁妍想,随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她不打算如祁清远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