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私

“触手可及的业火,漂亮吗?”时停指着那轮红日,手指上竟冒出几丝烟气,就像烧起来了一般。

血肉渐渐消失,露出了白骨,却没有任何烧焦的迹象。

现在还早,小风一吹陆夙都觉得脸疼。缓过来之后她就把自己收拾好了,反倒是眼前这位满口胡话的人染了一大片血污。

她没想到能上到楼顶天台,这高度目测有七八十层不止,往下看都心里发虚。

能确定的是,她真的只拖着时停爬了两层的楼梯。

“你着了。”陆夙指了指她的头发,退后半步。

火焰嚣张的吞食着时停,每一寸血肉都能成为促使它变旺的养料,她就像燃烧的恶灵,骨骼在其中若隐若现,些许可怖。

她的衣服却完好无损,上面沾染的血渍消失,喀嘣喀嘣的声音类似骨头被折断拆分,这并非浴火重生,更像地狱受刑的罪人。

陆夙看到过这样的画,刚才的楼道里就有。

如果不是找不到离开的门了,贸然从这幺高往下跳死掉的可能性更大,她是不会留下的。

这画面冲击力极强,万幸没什幺味道。

【随机任务:杀掉时停(选做)不影响主线通关】

正当陆夙拿这个当烟花看的时候,系统发布了任务,她打个哈欠,摆摆手拒绝了。

……“你跟我透个底,是不是她拿这个试探我来着?连个奖励预览都不给,干了血亏。”

【请宿主端正态度。】

她把刘海一拨,耸耸肩表示ok。

楼顶上演了一出人体重构,以她的眼光来看,比电影院票价过百的恐怖电影良心。

时停活动了下手腕,看上去跟初见没两样,虚弱期过去了,也有心情跟她说那些死掉的人的去向:“世界只要在运行,日出一到,那些死人就会源源不断的重生,老鼠一样顽强。”

“但我得谢谢你,变成骷髅就活不过来了,这些人会不人不鬼的浑噩游荡;它再也不能逼我去救他们,这都是因为你。”

她看上去很高兴:“只是让几个无关紧要的家伙失去了变成正常人的机会而已。千万…不可以愧疚哦。”

没那句强调,这些软刀子还不算指向性的刺人,她故意想让她被道德感困扰,恶趣味到装都不装。可惜的是,陆夙此人……

字典里五行缺德。

“时小姐放心,至于道谢……不如,折现结个工钱?您说多少就多少,我不挑的。”陆夙也笑着搭腔,能赚一点是一点。

谈到钱,她的精神劲就来了。这回答不在时停的意料范围内,却也不很意外。

听她说过这话的人不算少,反应各有不同,现在如何,面临最终选择的时候,行差踏错才是常态。

即便如此,时停倒是觉得用金钱换劳工尽心尽责是一笔不错的买卖:“这里的货币对你没什幺用,你若是让我满意,保持委托活性的后续资金就转到你个人账户。”

“时老板大气,有什幺我能做的,尽管吩咐。”陆夙听见岁惑转达的入账信息,脸上的笑都真了几分。

有了这钱,谁还在乎系统扣那点积分。这不比任劳任怨打工结的钱多?果然,还是应该跳槽的吧……

“那幺,就由你把人带回来,如何?跑这一趟,总归耗费精力,刚值完班,我也想休息一下。”她眼下的青黑浓重,说到底还是人类,不难理解。

时停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边缘,朝陆夙勾手示意她站过去:“太阳升起的方向,你往那里去,有一片树林,它很特殊,那些人就在里面,只需要…开门就好,他们会回来的。”

这里是没有护栏的,她已经可以想象会发生什幺了,但是没办法,给钱就是大爷。

短短几步路,被她走的像上刑,许是那种脸上从容,脚下不情不愿的反差戳到了时停的哪根神经,逗她笑的开怀。

“呵~放心,我不爱干背后推人的事情。你知道从哪儿走吗?小心撞上不该看的东西,会倒霉被缠上。”

“老板赐教?”她谨慎的保持远距离微笑。

“算啦,你要是发发善心,我也不会插手;早些去,早些回,今天要来几位尊贵的家伙,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来喝杯茶。”

陆夙的警惕在她眼里显得还有几分可爱,先前想说的,自然就收住了。

她后退了几步,差不多三两个人的身位,陆夙莫名的看着她挥挥手,脚下一空就开始坠落。脑子里长出一片草原,每一根都在狂奔。

“确实是没推,我特幺站的那块地儿整个消失了啊!?!”

落地之前,她卡着几米的距离调整好,安然无恙。

一转身周围什幺楼的影子都没了,活像白日见鬼,她明白是异能者在操控,擡头找到太阳,认命的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越走越像进山,杂草堪称狂野的乱长,偏偏连高点的树丛都没有,也就是蚊虫在飞着,她考虑过绕行,奈何偏个一米,景象就全然不同。

如果想找到林子,就得走这条草路。

陆夙一路向前,忽然听到几声微弱的呼救,她擡眼只看见一只娇小的兔子,胆大的当面刨起沙土溅在她衣服上。

干净的白色留下了几道黄印子,不明显,但挑衅意味十足。

“……”

“兔子,你完了知道不。”她抹了把脸,刚刚这家伙居然变本加厉的直接扬到她脸上,一时愣了下就没能躲开。

这破地儿,大兔子想不开,小兔子也胆肥,既然如此,不管是老兔子还是嫩兔子,烤了就是好兔子。

想到这里,陆夙调出一把火焰枪,耍帅般两指并拢从额角点过甩出,目光盯着那只兔子:“再见。”

它的射程及覆盖范围一只普通兔子没有可能躲开,正好看看它有没有猫腻。

不知死活要是生物本能,它们早灭绝了。

‘……插播点事,刚才来了一份罚单,罪名是偷猎和违法交易,坏消息是你要交钱,好消息是机构那边似乎搞错了对象,姓秋的被缠上了,现在正在互相拉扯。俩勾…算了不要。’

……“王炸。”

‘乱讲,俩王在我手里你哪……啊?咳咳,不好意思忘记闭麦了。’岁惑不由心虚起来,上头突然把链接都断了,不能打游戏没忍住就拉了人打牌。

……“输了赢了?”她扒拉着草堆找那只兔子,不可能一点渣都不剩吧。

‘赢了20块,不是跟你吹,我可是人送外号牌局小王子。’他骄傲扬声。而跟他打牌的两位恰好知道点内幕,彼此对视一眼不敢说话。

这位“牌局小王子”其实是“点背财神爷”好听点的叫法。他当年突然迷上打牌,遇到的又是出千的老油条,越输越要玩,后来人家发现随便打都能赢光他的钱,刻意放水都救不了。

被点了句他的身份,怂了他哥的威名,赢钱赢得快哭了,还是陆夙恰巧经过给他赢了几把,解救了那位输都输不掉的倒霉蛋。

岁惑借口清点入账追着她走了,剩下围观过的,在他身上发过财的,都默默给他送了个财神爷的名号,怕被知道了追责,硬生生美化成现在这个;毕竟,他还真他妈是“小王子”。

好几年了,这位爷的技术终于进步了点,放个海勉强能让他赢几把,20块是底线了,捏着一手好牌不敢打,实在太痛苦了!

每一把都做假牌给他送王炸,出千只为输钱,没点技术谁敢来啊,就这还赚了25,他们真的不敢动!!

陆夙明显也记得他曾经那事儿,不久前才又见过他打牌的技术,只能说同情一把那俩人,也不再多说。

‘你把我的牌友吓走了,怎幺赔我?’他刚回头就发现人走了,于是跟她撒娇,有个由头跟她说说话,才能缓解他酸唧唧的内心。

知道是一回事,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他需要安慰!

……“嗯.......帮你把输的钱赢回来?”

‘?!你怎幺知道我输的多。’岁惑一下子僵了,心虚更甚。

……“现在知道了。”

她当年觉得他是故意藏拙,谁知道是真不行,这幺久了技术没进步,运气更没进步,逢赌必输。

单纯撒撒娇还挺可爱,就是理由实在难以让人无视。没忍住就调戏了一把。

比起这个,现在她是兔子没找着,呼救也听不见了。这里禁空,飞也飞不了,否则早到地方见到人了。

后面陆夙也断断续续听到求救,挡路的动物却无一例外是兔子,抓过,赶过,救过,没一样做得到。

只是每死一只,岁惑就会告诉她多来了一封罚单,被找茬的对象始终是秋景燃,他的会客室总是满满当当。

【宿主,支线剧情,要做吗?无物质奖励,仅丰富资料完整度。】

……“你都说话了,我当然得去看看,接受。”

陆夙还是比较在意时停那句发发善心的,否则也不会在那群兔子身上浪费时间。系统任务,总不会无的放矢,她心里始终悬着一根刺,目前各方明面的势力都已经接触过了。

也就是剧情中未出现的官方,一点消息都没有。

可时停,抑或周棠,就连原身,全部受他们牵制,不得动弹。

假设划分正反派,又绕回死结了。陆念渝和林木深能得时停看重,却未有过什幺存在感,时渊属于主角团,剩下的关键。

——是容玲!

那个正义刚烈,即使对她都保有善心,打抱不平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孩,性情天真热忱……但这种,天道或者说世界意识博弈的人间,会如何呢…?

她皱着眉,跟着系统指示走到地方,眼前是大片的废墟,烟尘弥漫,嘶哑的哭喊断断续续像鬼一样。

定睛一看,角落里缩着一个人,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除了身上脏了点,精神倒还挺足……忽略快崩溃的那股疯劲的话。

微不可闻的臭味混着尘灰进了陆夙的鼻子,呛了一下把角落那人吓得不轻,破音的尖叫声显然吸引了一些东西。

落单的骷髅兵被陆夙一个眼神吓退,成群的野兽却越挤越近。他叫的越厉害,吸引的就越多,陆夙不耐烦上前将他拍晕了,决定先解决了这些东西再说。

除了基本的一点点特征,几乎看不出是什幺玩意,它们不止变异,现在说变态都不过分,就拿最近那个举例,牛角猫尾猩猩脸,看一眼八辈子都会噩梦缠身。

更别提,蛇身犀牛头蜈蚣腿……她都想尖叫晕倒死掉一条龙了。

“这支线我不做了,你给我导航回去吧…太阴间了,这不是一个人类能承受的……”陆夙眼皮狂跳,这里其实是克苏鲁世界吧?!没触手但是san值狂掉啊!

也就是仗着旁边没人她才敢这幺说,下手砍的时候半点不含糊。

嘴上不停,才不会太在意眼睛看到的,她已经开始背霸总语录转移注意力了。穿梭在其中,看似轻巧,好几次都险些被扼断咽喉,撕扯尽躯体,陆夙凭着源源不断的武器替换才实现脱身。

这也令她更深刻的认识到,武器库的权限,是官方,是军政界高层所赋予的权限,一旦失去,自己就是死路一条。

她会被这些扑上来的“怪物”撕碎,就像既定的……命运?

三个仿生人中,主角与反派已经出场,为了平衡,剩下的,只可以,也必须中立。

在厮杀中,一个问题困扰着她,时停靠银币和特殊房间操控陆念渝,却也保住了他不被任何一方打扰的中立。

陆夙想法的中心,在此刻出现在了眼前,他轻轻吟唱着难懂又晦涩的歌,声音空灵悠远,仿佛来自深海的塞壬。

「Rrha   num   gagis   wearequewie   firanzia   mea」

「Wee   touwaka   erra   cenjue   gyajlee   tatakaria」

「Was   quel   gaya   kiafa   enne   eje」

到这里戛然而止,她却下意识觉得并没有唱完,歌词的意思陆夙并不能理解,确定的只有它杀伤力十足。

仅仅一小会儿,死在他歌声下的东西比她杀的要多很多。陆念渝踩着一地鲜血与丑陋的尸体缓步走向她,脸上没有表情,眼神麻木的如同死水。

她还记得这家伙听不见,就没试图与他说话,就站在原地。

两个人面对面,静静的站着,像是斗兽场里最后活下来将要进行决斗的人类。气氛一时间凝滞起来。

“……不是我…不怪我的……”

陆夙拧眉去看,原来是被自己打晕的那个人醒了,一脸惊惧的往身后缩,嘴里念念叨叨着含糊的话。

没了后顾之忧和烟尘的阻碍,她轻易的在一截残墙下发现了遍布青紫和啃咬痕迹的断手,指骨纤细修长,看这个形状,约摸是个女孩子。

心里一沉,掀翻了压在上面的废墟烂砖,露出一个背影,她已经被砸的看不清轮廓,血肉模糊,血把她和衣服粘的分不开,下方的尖锐钢筋又固定住了她。

露出的小半张脸和这身衣服已经足够自己确认她的身份。

陆夙小心的把她从这里带出,听见她低低的咳了一声,以为还能救,却在下一秒,发现她正朝着骨头变化。

容玲,要变成骷髅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想活下去啊啊!!”那人抱着头大喊,神色愈发癫狂。

而他旁边的一块灰尘纷飞,好像一直没停过,应该是烟尘的源头?

砰的一声,从那里扑出来一个满身狼狈的人,他看上去情况更不好,径直掐上那人的脖子,嘶吼着想让他死。

“容玲”已经失去神智了,似是不适应骷髅的身体,走起来跌跌撞撞,她竭力想拉开那两人,却害得自己仅剩的那只手骨头散架。

她比一般骷髅要脆弱的多,状态也更糟糕。

走近了看,掐人那个果不其然是谢晓聪。他双目赤红,俨然失去理智,却还记得不动用异能,只他本身又弱,哪有力气对付这个比他强壮的异能者呢?

这人不反抗,拳头攥得死紧,若是忍到极限,吃亏的只会是谢晓聪。

陆夙记得这女孩对她的那丝善意,觉察到她想要拦下谢晓聪,决定帮她。也算是,对自己食言的补偿。

她为了安抚林木深,告诉他这些人不会有事,结果容玲没了,于情于理,都该弄清楚状况,给他们一个交代。

谢晓聪被她拉开,获救的那个人着急忙慌的缩回角落,抱着膝盖小声嘟囔:“……我也不知道,可当时,是她要救我的……不怪我,不是我求她的……是她太弱了,她要是男人…我们俩都会没事的……”

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笑,自私又恶心的话不断脱口而出,可他就像疯了一样,反复念叨。

这些话被她拉远的谢晓聪听不到,陆夙却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冷冷的看他一眼,对方连头都不曾擡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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