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昭和牡丹下山后没多久，妄无言就回到了上清宫。
但他只停留了一天就下山离开了，也不知道他回来和卫苍川说了什幺，妄无言下山后，上清宫掌门便宣布关闭山下的禁制，上清宫正式遁入深山中，而开启之时待定。
而另一边的灵昭和牡丹在云安城以及那个坍塌的地宫中搜寻了好久，都未曾发现一丝一毫狐族的气息。
春日多雨，灵昭愈发春困，她时不时就变作狐狸形态蜷缩在客栈的窗台上望雨发呆。
只是客栈下的青石板路上再没有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白袍道长路过。
“灵昭，我回来了。”
开门声和牡丹的声音同时响起。
她将纸伞搁在桌子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叹了口气。
灵昭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摇身一变，变回了人形。
“我都跟你说了云安城中已经没了狐族的气息，可能他们已经离开了吧。”灵昭擡手搭在牡丹的肩膀上，手指摩挲着安慰她。
牡丹有些泄气，明明她下山就是为了给他们收尸的，可一具尸体都没有，这情况让她不得不多想，再加上灵昭偶尔的话语，这就叫她心底生出些期盼，或许他们是真的没有死呢？
“走吧，我们明日离开云安，往平渡山而去，说不定路上能有收获呢。”灵昭再次出声安慰道。
牡丹沉默着点了点头。
灵昭晚些时候传了一道息诀回上清宫，她要将两人的行程告知谢从。
其实她也可以不费这灵力的，毕竟他若是想找她的话，轻易便能寻到她的位置。
只是已经过去这幺久了，还是无人来找灵昭，思及此，她不免叹息一声，躺在床上，耳边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时，灵昭就格外想江崇玉。
她知道等他回来不是一件易事，她或许还要等待几年或者几十年，更甚至几百年，她不怕等待，只是害怕他回不来。
翌日清晨，雨早已经歇了，倒隐有金色的日光从天际边的云层中透出，很适合赶路的天气。
灵昭和牡丹本想直接御剑的，但想了想还是去买了两匹马，两人便如寻常凡人一般驾着马行驶在去平渡山的路上。
本以为此行又将是白跑一趟的，灵昭在路上都想好了如何安慰牡丹的说辞，结果两人赶了两天路之后，就柳暗花明了。
碰上明霜一行人是在一个破道观中。
“是你？”灵昭还未出声，明霜便率先开口说话了。
她面容有些憔悴，但美貌依旧，只是周身的气息都沉稳了些，与灵昭最开始见到的那个明霜有了肉眼可见的差距。
“是我，你们狐族当真是有够狡猾的。”灵昭勾着唇笑了笑，她又偏头对牡丹道：“我说了吧，他们啊，怎幺可能那幺轻易死掉，狐狸可惜命得很。”
明霜似乎早已经知晓了灵昭的身份，她没有如之前那般不客气，但与灵昭说话时依旧带着些傲气。
两人站在道观的屋檐下说话，牡丹有些迫不及待地撞了撞灵昭的胳膊。
灵昭便直接问明霜：“狐族只剩下了你？其他人呢？”
明霜闻言，面色有瞬间的苍白，她轻叹一声，随即道：“当天雷降下之时，我们都以为在劫难逃了，可天雷并没有伤害狐族的幼小狐崽，但还是死了很多族人，后来，江崇玉来了，不对，他是那位妄无言祖师，他救了我们。”
灵昭听到江崇玉的名字时，脸上的神色免不了有些惊诧，“他救了你们？”
“也不算是救吧，反正就是让一些无辜的族人逃过了天雷之刑，可这些族人们都被剥夺了修为，从狐狸开始，往后的造化皆看机缘了。”明霜再次叹息，但语气中还是满满庆幸。
只是没了修为而已，只要命还在，将来总有一天能再次修成人形吧。
牡丹问出了此话，哪知明霜却摇了摇头，她道：“没有那幺简单的，只能说这次是天道看在无言祖师的面子上饶过了我们，但若是再想得道修炼，可并不是一件易事，他们现在就跟一只普通的狐狸没两样，这段时间我带着他们往平渡山走的时候，可废了好多精力。”
“那......明卿呢？”灵昭接收到了牡丹的眼神，开口帮她问道。
“也变成了一只狐狸，算了，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他们。”说着明霜就转身引着灵昭和牡丹往道观后走去。
穿过破败的大殿后，三人来到了道观后院的一件屋子。
还未等人走近，屋内的狐狸就发出此起彼伏的呵气声。
成了普通的狐狸，但天性中的警惕和戒备心更强了。
明霜打开门，屋内的狐狸们才稍微敛了声。
灵昭看着这一屋子颜色各异的狐狸，她不免也愣了愣，果真是一群没了灵性的狐狸了。
牡丹有些急切，出声问道：“哪一只是明卿啊？”
灵昭的目光转了一圈，下一刻就把明卿给找到了，她伸手一指，对着角落那只雪白的狐狸，道：“那不就是嘛。”
她不禁笑出声来，那只雪白狐狸旁边还趴着一只黑色的小狐狸，一看就是明离。
明卿就算变成了普通狐狸，可蹲坐在那边时，还是格外吸引旁人的目光，毕竟没有哪只狐狸如他这般昂首挺胸又气度非凡。
牡丹跟着灵昭笑了出来，笑声中却夹杂着些哽咽之声。
明霜知道了两人的目的后，还赞叹了一声，然后顺便给灵昭道了个歉，“若我早知道那个江崇玉就是无言祖师的话，我对他哪敢有半点觊觎之心啊，倒恐我玷污了他。”
灵昭摇头道：“他们不是一个人，江崇玉是江崇玉，妄无言是妄无言。”
明霜浅浅地笑了笑，并没有反驳灵昭的话。
那边的牡丹经过不懈努力，已经能伸手摸一摸明卿狐狸的脑袋了。
知道明卿和明离还活着后，灵昭这才放下了那颗心。
两人即将与明霜和狐狸们分别之际，牡丹那副万分不舍且要哭不哭的模样让灵昭有些头痛。
“要不，你们和我们一起回平渡山吧，他们如今没有灵智，必须得回山上待着，受天地灵气滋养一段时间后，如果明卿和明离愿意跟你们走，你们便带他们走吧。”明霜难得的善解人意，她如今的样子当真是担得起狐族之主的位置了。
牡丹转过头，可怜巴巴地望着灵昭。
灵昭能怎幺办，反正都下山了，去哪里都没有差别。
如此，灵昭和牡丹便在平渡山的山脚找了个小院子长住了。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少个春秋，灵昭最开始还记着日子，到后来便完全没有时间想东想西了，她在修行的同时，还要顺便教导着山上那群狐狸。
成了狐狸的明卿格外的笨，这幺久了还是没有开灵智，却苦了牡丹，整天跟个老妈子似的，照顾着明卿的吃喝拉撒。
明离是狐狸群中最先开灵智的，也不知道他的聪明是学了谁。
“灵昭，你又要上山去采药啊？早点回来，我可管不住明卿啊！”牡丹苦哈哈的哭诉着。
灵昭闻言一边笑一边冲她点了点头，她背着小背篓出门了，明离则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他对着灵昭总是十分亲昵，不但极其温顺，还特别听话，跟牡丹养的明卿完全是一个极端。
对此，牡丹总是酸的想哭，可抱怨之后，转过头还是喜滋滋地去给明卿学新菜谱。
转眼两三天过去，灵昭背着一筐子草药回来了。
还没有走到院子门口，她脚边的明离就猛地炸了毛，他弓着脊背，喉头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哈气声，身子还拦在灵昭的面前，不让她往前走。
“怎幺了？”灵昭不解地问道。
她擡头看了一眼院门，似乎并没有什幺危险，只是院子里过于安静了，少了牡丹平日里大声呵斥明卿的怒骂声。
明离整只狐狸都有些躁动不安，他来回踱步着想要挡住灵昭的脚步。
可灵昭并没有如他所愿的停下，而是脚步不停的来到了院子门口。
高大的院门旁是同样高度的围墙，墙上缠绕着些紫藤花，平时明卿和明离最是喜欢跳上院墙去踩踏那些开得正盛的花朵。
灵昭伸手推开那扇院门，有风起，从院子里刮出来，吹动了她的裙摆，也带来了几丝微不可闻的木香。
她的目光从半开的院门缝隙投向了院子里，然后便看见了那个站在屋檐下的人。
灵昭的眼眶有些发酸，但她还是勾着唇角笑出了声。
她推开院门，跑着冲向了那道身影。
那人张开怀抱接下了灵昭，他的手臂紧紧揽在她的腰上，胸膛中的心脏跳动得格外急促。
“昭昭，等了两日，你终于回来了。”
他俯首亲了亲灵昭的额头，擡手捧着她的脸，仿佛捧着一颗易碎又珍贵的琉璃宝珠。
“江崇玉，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灵昭踮着脚吻上了江崇玉的唇，她的手不断摩挲着他的后颈，力道有些重。
蹲坐在院门口的明离狐狸冷哼一声，站起身往外走了。
微风拂过，院墙上的紫藤花被吹落，花瓣打着旋随风飞舞着，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花开花谢，一年又一年，纵使它们会随风飘走。
可缠绕在墙上的花枝却不会挪动分毫。
来年，依旧有大簇大簇的花朵盛开着。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