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杜家到人民医院,大约是五公里,我跑步只用了16分钟!刘露在医院门口的等我,见到我眼圈一红,喊道:“猫猫在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一直亮着。
我阴沉着脸听着刘露向我哭诉猫猫受伤时的情景:“——两个人,都是二三十岁的样子,拦住猫猫问你在哪里,猫猫说不知道,他们就骂你,猫猫回嘴骂了他们一句,一个人猛的一脚就踹在猫猫的肚子上!——”嘴里有一股腥味,我知道,嘴唇已经被牙齿咬破了!
胸中的怒火让我再也难以平复,但是我现在不能离开,猫猫还不知道情况!
我像只被激怒的豹子,样子像要吃人,却只能无奈的在原地打转。
两个小时后,绿灯亮了。猫猫被推了出来,我冲上前去,“猫猫,宝贝,你怎么样?”我抚摩着猫猫的头发,焦急的呼唤她。
“病人还在昏迷,请肃静!让她休息一会!”一个白大褂制止住我的叫声。看着猫猫被推进病房,我突然觉得两腿发软,头也随即一昏。
老杜在后面一把抱住我,“石头,你怎样?没事吧?”
我摇摇头,甩开他走进病房。
一个小护士在门口拦住我,“你不能进去,病人需要安静!——”我懒得理她,一伸胳膊把她推开,向猫猫走去。
小护士还待要拦,旁边的白大褂叹了口气,对她摆了摆手。
猫猫的小脸苍白的吓人。
只是两个礼拜没见,却消瘦的让我一阵心酸。
我摩挲着那原本丰润的小脸,突出的颧骨咯着我的手掌,我想叫醒她,嘴巴张开,声音还没有发出来,眼泪却簌簌的滴落下来。
为猫猫掖好被子,握着那一双冰凉的小手,我就静静的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已经停止了,我连个姿势都没变,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昏睡中的猫猫,谁叫也不理。
感觉有人在拉我的胳膊,我木然的扭头一看,是白大褂。
被她一直这样扯着胳膊走到医生办公室,老杜和刘露也想跟进来,却被她阻拦住。
坐在椅子上,白大褂轻声问我:“你是病人的?——”
“丈夫。”
我回答。
白大褂点点头,叹了口气,道:“病人状况已经稳定了。但是因为遭受外力重击,肚子里面的孩子——保不住了!你这个做丈夫的,怎么照顾妻子的?她属于子宫畸形你不知道吗?受孕机率小,这次意外流产,子宫受损严重,再次受孕的机会估计不大了——”
我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却又混乱成一团。
看着她充满同情的目光,我的心里却感不到丝毫的忧伤,一切的感觉似乎已经麻木了,或许,痛的极点就是没有感觉吧?
回到猫猫的病房,看着在床上昏睡的爱人,我的眼睛又逐渐模糊起来。
俯下身子,在猫猫冰凉的双唇上深深一吻,转身走出病房。
老杜看到我出来,叫了我一声,我没有理他。
他跟在我的身后,一边走一边说话,我充耳不闻,只是往前走。
刘露也被我的样子吓坏了,想帮老杜拉住我,却不敢靠近,只有拼命的喊我的名字。
我什么也听不进去,也不去听,瞪着血红的眼睛向医院的大门走去。
老杜见势不妙,一把抱住我,我想也没想,一个“抱膝解脱”把他摔翻在地,继续向前走。
老杜爬起来,又抱住了我,我接着又使了个过肩摔,“嗵!”
老杜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头一下子惯在大理石地板上,鲜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老杜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我面前,没有抱我,却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
“石头!不能去!我也知道这事是他做的,可是他并不在场!你这样去了根本是送死!他可以凭借正当防卫的借口治你于死地!他现在就是想逼你先动手,这样他就有理由对付你了。他现在肯定是做好了准备,就等你去复仇,可是,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能一举把他弄垮,让他再也不能翻身,否则我不能看你去冒险!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马子还在病房上躺着呢!你死了她怎么办?”
老杜的脸上全是血,面目看起来异常狰狞。
听了他的话,我浑身哆嗦了一下,猫猫!我的猫猫还在病床上昏迷,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躲在角落里哈哈大笑,我只能看着,无法追究!
老杜说的对,我现在不能去找唐勇,我们还没准备好,去了只会中了他的圈套。
可是,那种仇人就在咫尺,自己却只能冷眼旁观的痛苦让我难以自抑,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想籍此来平息心中的怒火,哪知越压越大,整个胸膛似乎要被火灼裂,耳朵里都充满了轰隆的鸣声。
“咚!”
攥紧的拳头重重的砸在墙壁上。
殷红的鲜血顺着雪白的墙壁蜿蜒而下,我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疼痛,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缓缓放下了胳膊,默默的转过身,向猫猫的病房走去。
猫猫是在下午醒来的。
看到我的一刹那,眼中没有痛苦,只有哀伤。
无论我对她说什么,她都不理我。
我知道她一直不肯原谅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她还在怪我的花心,即使丫头已经离开,却依旧不能改善我和猫猫的关系。
当听说孩子已经流产的消息后,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猫猫终于流下了痛苦的泪水,或许,在猫猫的心里,只有孩子才是见证我们曾经深爱的唯一根据。
现在孩子没了,曾经的山盟海誓也全都随风飘散,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包括那份曾经依恋的感情。
在猫猫的病床前我整整守侯了三天,不吃不喝,也不睡觉。
猫猫睡着的时候,我就坐在她的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痴痴的看着她。
虽然彼此间没有语言的交流,但是我突然感觉我从来没有过象现在这样接近猫猫。
第四天,刘露借着休息的机会来医院,我再也支撑不住,回到了老杜的房间,躺在床上昏头大睡。
还有一个星期。
我已经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我告诉老杜,计划有变,我不想只让唐勇坐牢,他伤害了我的女人,杀死了我的孩子,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看着我铁青的脸色,老杜打了个哆嗦,“石头,别开这种玩笑,杀人是要偿命的!到时候你女朋友怎么办?”
我没有说话,我不敢想这些,猫猫已经对我寒心,我的离开对她或是对我,可能都是一种解脱。
这几天,我无时无刻不在反省着自己:如果我能好好的跟猫猫谈一谈,她就不会搬走;如果在她跟我说分手的时候我能有所挽留,她也不会离开我;如果我还想以前那样对她时时关心,她也不会受伤害!
可是,这些只是如果,猫猫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已是深冬。
广东的晚风比平时更加刺骨。
我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游魂,飘荡在人潮熙攘的大街上。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想去医院看猫猫,又怕看见她那冷漠的眼神。
老杜怕我出事,想跟来,被我阻止了。
或许,我只是想静一静,想想我和猫猫的从前,那段曾经的幸福,如今只能存放在回忆里。
超市的灯光朦胧而又飘忽,手里的二锅头酒瓶已经快要空了。
灯光下,一个女孩子纤细的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猫猫?!”
我惊喜叫道,扔掉空瓶向她走去,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惊恐的转过头,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庞。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颓然的松开手,我无力的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石头,你真是个混蛋!
为什么让心爱的女人一再受伤?
难道你真的象让她们一个个都离你而去吗?
“大哥哥,买朵花吧!”
一个小女孩羞怯的站在我的面前,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我摇摇头,买花,现在我能送给谁?
我想转身离开,却被一个青衣青帽的老尼拦住了去路。
“施主,求个平安符吧,它能保佑你一生平安。”
一生平安?
我冷笑了一声,过几天,我就要去杀人了,它能为我挡刀吗?
右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符,随手往旁边的垃圾桶一丢,老尼变了脸色,“施主,你冒犯佛祖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你——”
后面的话被她卡在了喉咙里。
我的左手里拿着一把钱,是我此时身上的所有,往她的公德箱里一塞,凄然问道:“师傅,有第十九层吗?我想去哪里!”
下雨了!
广东的冬季很少下雨,虽然雨滴不大,却令我依然有种快意的冲动。
在人们纷纷躲避的时候,我却走进空旷的广场,融入到无边的夜幕中。
扬起头,任凭冰凉的雨点拍打着我的脸,顺着脖子灌进炽热的身体。
天堂和地狱,到底哪里是我的终点?如果可以自己选择,我应该开启哪一扇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