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亮，宫内已经逐渐拉开了一天忙碌的序幕。一个婢子悄悄走进碎玉轩后殿的内室，不一会，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文鸳醒了后只是默然地躺在床上，又想起了前几天的事，她猛地坐直，右手恨恨地垂向床榻，可脸上却飞过一丝绯红。
婢子在一旁听到声响只装作没听见，这几日小主的心情犹如荡秋千，时而兴高采烈时而低落，她们这些奴婢也只能小心地察言观色，唯恐这位祺贵人迁怒到她们身上。
在回到下人房后，她们也闲磕牙过，有几个情报灵通的丫头说主子的阴晴不定是因为莞嫔。
“莞嫔娘娘？难道是莞嫔娘娘处罚我们小主了？”一个小丫头趴着望向其他姑娘。
“不会吧，我们小主和莞嫔娘娘一向交好啊，难道是两位主子有了口角？”
又听其他姑娘瞎扯了几句，小丫头选择不再去纠结这件她想不明白的事，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给我梳妆，一会。。去主殿请安。”文鸳平复了心情，但脸上仍红彤彤的。她试着不去想前几天她和甄嬛说的话，但思想总是在她试图拐弯的时候又拐回来。想了半天，她还不知道以什幺样的面貌去面对甄嬛。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文鸳破罐子破摔地想。
一直到一行人走到主殿时，文鸳的脑袋里还犹如一团浆糊没办法思考。她站在门口，微撇着嘴，终于下定了决心，走了进去。
文鸳半蹲在甄嬛面前，她已经很久没有向甄嬛行过这幺大礼了。进宫已两个月有余，这两个月里她做得很好，讨好皇后，亲近甄嬛。除了侍寝，每天不是在景仁宫陪皇后，就是在碎玉轩和甄嬛消遣时光，不过细细算来，和甄嬛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多的。
经过这两个月和甄嬛的相处，文鸳也闹不清，到底是利益掺杂的多一些，还是源于她对甄嬛的好感。
是的，好感。这个文鸳惦念三年，记恨三年的女人，在自己见到她第一眼之后，一切感情都交杂在了一起，她嫉妒甄嬛的地位恩宠和母家的荣耀，但是也本能的想要去了解她，亲近她。
“给莞嫔娘娘请安。”
文鸳说出的话语干巴巴的，而且她几乎都可以看到自己努力维持礼数但失败的脸。文鸳心如乱麻，不敢擡头看向坐在殿中的甄嬛。
“起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文鸳的错觉，甄嬛的语气听起来也有点勉强，这让文鸳的心几乎要沉到脚跟了。
不过同样也让文鸳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甄嬛，原来这几天你也和我一样在乎，一样难受。
文鸳起身望向甄嬛，嘴唇上翘，放肆地打量着妆容清丽的甄嬛，但是这位在后宫风头无两的莞嫔娘娘这时却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眼神。
“惠贵人还没来碎玉轩吗？今天眉姐姐可来的有点晚啊。”文鸳此刻如同抓到了对方把柄，得了一点势就要耀武扬威地攻向甄嬛。
甄嬛听完文鸳带着几分埋怨的话后望向了她，不像刚刚的心虚躲避，而是带着几分笑意的宠溺。
在甄嬛看来，文鸳一直都很好看懂，她的一切开心与不开心都会直接表露在脸上，就像现在，文鸳微拧着鼻，说着口不由心的话，让甄嬛忍不住想要逗逗这个别扭的小猫。
甄嬛好像若有所思一样，“是啊，眉姐姐好像确实没有文鸳妹妹这样惦记我，祺贵人恨不得一天来三趟。”
鱼上了勾。
“我哪有一天来三次！我。。我这三天明明就没有来找你！”文鸳气冲冲地反驳道，说出口后意识到了什幺，又气冲冲地扭过头去，不再看甄嬛。
本来她这次来，打定主意不再提三天前的事，但是刚刚话赶话又秃噜了出来。
“所以文鸳妹妹，这三天为什幺没有来找我呢？”甄嬛不打算给文鸳逃避的机会，沉沉地望向文鸳，势要从她嘴里逼问出个结果。
文鸳虽然没有看向甄嬛，但依旧感受到了热烈的目光，这目光让她在这刚入春的时候通红了脸。
“我身子不爽利。”文鸳小声嗫嚅道。
“妹妹看上去面色潮红，确实是不爽利的样子，稳妥起见，还是再叫太医来看看吧。”甄嬛说罢就要叫浣碧进来。
“不用了！我。。我已经好了。”
“真的吗？可是我看妹妹脸色看上去依旧通红，不像是好了的样子”
烦死了，甄嬛干什幺老是强调她脸红，文鸳头埋的更低了，赧红也从脸飞到了耳根。
“不用了！我。。臣妾告退。”
她瓜尔佳文鸳玩不起，她跑还不行吗。
可是身后的女子比她动的更快，一把拉住了她。
“还在闹别扭？”距离突然的拉进，让文鸳嗅到了甄嬛身上的香味，是一种多种香料杂糅的感觉，不过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出甄嬛本身的体香。不光是气息，温度也同样通过身体的触碰传递到文鸳手臂上。文鸳扭捏的不敢再动。
“我哪有闹别扭。”文鸳下意识地出声否认。可
甄嬛不给她狡辩的机会。“你刚才可都承认了，这三天你都没来我这里。”
文鸳低头看着甄嬛的玉鞋，又想起了三天前的下午。
阳光正好，甄嬛，沈眉庄和文鸳一起坐在院子里绣花。
“哎，姐姐绣的还是比我的好。”甄嬛对比了一下她和眉庄的作品，得出了结论。
文鸳擡眼望向沈眉庄绣的菊花，心底想，哼，绣的也一般般嘛，哪里有甄嬛绣的好，甄嬛夸的也不害臊。
沈眉庄一如往常的落落大方，又带着几分打趣地说，“嬛儿绣的这两只鸳鸯才是栩栩如生，有所谓融情于诗词，我看嬛儿的手法已经出神入化到，可以把情谊通过针线融进刺绣里。”
甄嬛听罢亲昵的回嘴道，“是啊，不过眉姐姐错了，我绣的是两只鸯鸯呢，一只是我，一只是眉姐姐。”
文鸳在一旁听的有点怄气，不再去看那两只所谓的鸯鸯。
“姐姐。。姐姐。。姐姐。。”
每次都是这样，一旦甄嬛和沈眉庄碰到一起，哪里还会在意她文鸳。她们两个熟稔地打趣，畅谈起文鸳不曾参与的过去。而她在旁边就像一个自取其辱的格格不入者，试图抢夺甄嬛的目光也是徒劳无功。
是啊，她和沈眉庄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是莫逆之交，她和甄嬛不过才认识两个月，有什幺资格可以和沈眉庄比。
甄嬛也很喜欢沈眉庄本身的庄重自持吧，文鸳也试过在甄嬛面前沉稳一点，可是看见甄嬛偏向沈眉庄时，就是更忍不住想要在甄嬛面前发泄自己的不满。
她文鸳一点也不差。
文鸳旁若无人地沉浸在自己的愤慨里，连沈眉庄起身去伺候太后都没有注意到。
“文鸳，我昨儿得了一批布料，快和我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甄嬛牵过文鸳的手，起身打算走向内室。
没想到文鸳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低着头看着地面，好像在酝酿着什幺。
“布料，还是等眉姐姐先挑吧。”
甄嬛好像没意识到文鸳话里的恼火，依旧话里道笑解释道，“眉姐姐的那一份我已经送到她宫里了，你随我来挑吧。”
文鸳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控制不住她的音量，目光灼灼地盯着甄嬛，“哦，我文鸳只能选沈眉庄剩下的是吧。”
甄嬛没有理解文鸳的怒气是从何而来，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视着文鸳，“你今天这是怎幺了？”
这些日子的压抑得到了释放的出口，文鸳只恨不得把话全说出来，喷涌个痛快。她一下甩开了甄嬛的手，嘴上不饶人的说道，“眉姐姐，眉姐姐，眉姐姐，一旦是我们三个在一起，你哪里还会注意到我。”
文鸳拿起刚刚绣好的花样，在甄嬛面前挥舞，“哼，鸯鸯，你和沈眉庄才是好姐妹，我算什幺？”
她拿过一旁的剪刀，把布料剪了个稀碎。
甄嬛皱着眉头，无言地看着文鸳动作。好像反而是甄嬛此刻的沉默进一步激怒了对方。文鸳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相碰。气息相交，文鸳注视着甄嬛，仿佛要看透她此刻的想法。
呼吸之间，文鸳懊恼地跺了跺脚，扭身离去，只留下一句。
“我才不稀罕呢！”
又一次回想起三天前的失态，文鸳尴尬地说不出话来，只希望此刻她不在甄嬛身边，只希望甄嬛此刻可以放过她。
甄嬛的确放过了她，松开了她的胳膊，转身向床榻走去。
刚刚被握紧的胳膊无助的悬在半空，文鸳不知道该怎幺做，是跟着甄嬛走，还是干脆转身离去。
只见甄嬛拿着修好的布料走过来，放到文鸳手心里。
是一对鸳鸯。
作者说:哈哈，好久没更新了，今天磨出来了两千多字，Bon appéti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