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机场值机厅内人潮汹涌,成妙震惊地望着身前的男子,几乎无法正常思考:“你刚说什幺?”侯景尽量放缓声气,不想给她造成任何心理压力:“不仅如此。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伯父很有可能还在人世。”
她无措地扯住大衣的扣子,回复他的嗓音哆哆嗦嗦:“他…他没死?不可能,他要是没死,为什幺不回来看我?他不是这样的人啊。”她说这话时眼尾殷红,柔嫩的双颊仿佛淬了火一般。成妙是极其冷静自持的人,如今言辞竟也不经思考,前后语序颠三倒四,“那他在哪?W市?”
侯景不忍地把住她细弱的肩膀,微微压住她颤抖的身子,安抚道:“对,所以我要带你去见他,再将当年发生的事都问清楚。”
眼泪已经模糊视线,成妙胡乱抹了把脸,接过他递来的机票:“学长,我并非不信任你,但我真切地希望你所说的一切属实,”她深深地吐气,与他对视的眼眸已然水光潋滟,鼻尖那点可怜的红润让她有股摄人心魄的破碎感,“我无用,受不住有关他的任何打击了。”
两小时的飞机落地,侯景提前租赁的车就停在机场负层,二人没带行李,出廊桥后便迅速赶往地图标示的位置。他此前未曾到过烟宝村,只能依赖导航,幸而有高速相通,平速驶达也仅需三个小时。
接近正午,她在飞机上滴水未进,侯景略微担心地提醒:“要不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身体要紧。”成妙心情复杂,哪里还顾得了饭食,但长途开车必然劳累,即使她愿忍耐,也不能委屈了旁人:“依照学长喜好就行。”
他们彼此都为对方考虑,居然在这样的小事上陷入僵局,侯景知道她焦急心切,极速给出解决方法:“既然车上有能量饮料和矿泉水,干粮就在服务区买吧。”她自然以他为先,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雷厉风行系好手旁的安全带。
高速上千篇一律的树影让她疲惫地闭上双眼,这里的乡村被群山环绕,与C市宽阔的平原地形大为相异。她拧开瓶盖,将悲苦和震颤和着水一同咽下。若真的见到他,她这个做女儿的又该如何自处?
他为什幺会被顶罪,他当日送她出国时是否已经提前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她想到自己站在安检口,无情又无知地说出“恨他”,心痛得几乎抽疼。
侯景察觉到她的哀婉,想要劝慰,可终究选择了保持沉默。地图导航占据的手机页面闪过来电信息,他敏锐地划开,是提前回乡的黄伯:“侯律师,你们离村子还有多久?”
“大概半小时吧?”车速快,中途也没出什幺岔子,他们的进程比算法预估的还要迅疾。对面答应了声,疑惑地补充:“我刚从镇上买完东西,遇到问路的人,好像也是从城里来的?”难道是那个高官嗅到不对?侯景紧了紧心神,果然看见身旁成妙显露出的忧虑情态,连忙往稳定的方向引导:“没事,我们很快就到,去木屋时可能需要您接引。”
黄伯极为爽快地同意,他也全神贯注地朝目的地开去。
快人一步的贾宁裕已经凭借关系网的打探提前抵达烟宝山,副驾的李勤年毫不犹豫地下车,擡头望去,可以看见前方被树影掩映的破旧柴房。他大步走近,窗台前溢满泡沫的钢盆和灶台上喝剩的粥足以证明刚刚有人在此,可最关键的身影偏偏不见。
他侧头看她,等待着贾宁裕的解释。她缓慢地移动到他身边,口气十分委屈:”我开了很久的车,觉得腿麻。”李勤年蹙着眉,勉强克制住自己的不耐:“屋内就有木凳。你说的人在哪里?”
她见他没有搀扶的意思,矫揉地挪到椅旁坐下:“他肯定不会只靠那位定期送来的物资生活,每周都上山打猎采果的,这里生态很好,不然那位怎幺能想到在荒山野岭做旅游开发?”贾宁裕最擅长歪曲事实,早编造了真假难辨的版本,说成父和昔日上级狼狈为奸,事情败露就靠那位暗中作保,假死狱中后被秘密送来这里。
李勤年当然不至于全信,但当务之急无疑是和人相见:“我去找找,你要是不能走就待在这。”山中只有一条踩出来的小道,此时日光正盛,找人并不困难,若真碰上,有她在许多事无法询问,反倒麻烦。
贾宁裕听话地“嗯”了声,看上去真有几分虚弱。
他朝山里行进,而她眼瞧视线中的人消失在拐角,麻利地回到车前,戴上事先准备好的手套,从后备箱拿出一把轻巧锋利的弩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