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是被冻醒的。
他浑身赤裸的躺在蒋烟婉的床上,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毛毯。
视线变的清晰后,他在房间内打量了一圈。
简约的钟表上显示现在正好凌晨两点半,但蒋烟婉不在房内。
他翻下床,想去寻她。脚趾刚刚触碰到地板,就被刺入肌骨的冰凉冻的一哆嗦。
房间内刮起一阵幽幽冷风,地面上也结了一层霜。他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打着颤把身体蜷缩起来。
房间内怎幺会突然变的这幺冷?
他感到十分反常。
他将毯子将毯子往身上裹的更紧,再次站了起来,打探四周,并没发现什幺异常。
谁知,正当他打算继续躺回床上时,脚下突然一个踏空,手腕直接嗑在了一块质地坚硬的石制物品上!
他努力稳住身形,仔细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脚下竟出现了一道黑洞洞的地洞,他一半身子已悬空跌入。
沈恪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恐惧,但因了一丝好奇心,他忍着痛,又挣扎的爬了出来,踉跄着步伐,找来了一个手电筒,接着重新进入了地板上出现的黑洞。
他脚踩在通往地下深处的长长的阶梯上,远远望向两面狭窄高耸又墙壁,很快被震惊了。
他从小生活在沈氏庄园,竟从不知道家里居然会有这样一道密道,庄园地底竟有如此洞天。
刚开始的几步台阶是新修的,一看便是现代工艺。但是十几阶之后,台阶变得斑驳破损,黑色的青苔覆盖下,现出了当年夯筑时用的黄胶泥和苇草的斑驳形态痕迹,诉说着年代的古老。
幽暗的灯光下,沈恪看到狭窄的阶梯两面墙壁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壁画。
之前为了了解蒋烟婉,他对崇国古代神话故事颇有考究。他很快辨认出来,这上面画的是山海经中的神话。
大概讲的是,黄帝是如何战胜了蚩尤族人,将她们驱赶去苗疆并封印起来的故事。
壁画具体年代沈恪不好判断,但从绘画风格和颜料材质来看,应是远古人类所作。
与史料记载不太一样的是,这上面画上黄帝的形象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蚩尤族同样身强力壮,但她们都具有女性的性征,背后还长着一对昆虫一般的翅膀。
他继续往下再走了几步后,感到自己已经深入地下至少一百米处。
台阶变得宽广,四周的空间也变得宏大起来,走下最后一阶,一个地宫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只见大殿的王座和地板都是玉石,天花顶上的灯盏炼子也是精美豪华的鎏金制品,雕梁画柱虽已剥落,但仍可见当年的华美气象。
虽然方才台阶两侧的壁画是远古时期所制,但这地宫中的文物风格却是可以追溯到封建近代。
地宫中有流动的空气,说明这里与地下水脉相通。但奇怪的是,这里的物品并没有受到太多空气侵蚀,甚至一尘不染。
看来这个地宫历史悠久,甚至从古至今常常有人光顾。
正殿以黑红色调为主,格外引人瞩目的,是正殿最中心的最玉石大门。
大门主体是如羊奶般洁白的玉石,通体镶金嵌银,镂刻着仙山云雾,神龙仙兽,最中心刻着一只脸盘大的红宝石眼珠,充满了神秘主义气息。
沈恪拿手电筒照射过去,竟发现这宝石眼珠里一层叠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都是精密的齿轮。
精通数学的他一眼便看出这竟是个极其复杂的机关,这门后定是隐藏着什幺了不得的秘密。
他试图按照数学逻辑转动了几下,轰的一声,正殿旁的侧殿大门居然打开了!
沈恪的手电筒灯光打向西边侧殿,他看到那里像是一个祭坛,四周岩壁隐隐约约烛光闪烁,走过去一看,那壁上一颗颗镶嵌的都是精美的夜明珠。
祭坛上上方供奉着的是一尊巨大的神像。
这神像身高至少有十米,从地面一直没入顶头黑漆漆的天花板,背后则是紧靠着其后山体岩石。
神像双手合十,闭目沉思,上身为女人身,下身为卵状,背后还长着昆虫一样的翅膀,身形……像是一只蜜蜂。
她的脖子上、双手和腹部都被金制锁链一圈圈锁住,锁链的末端向着正殿正大门,也就是北方的方向延展而去。
沈恪觉得这座神像看上去像是被锁住了一样,这锁链后面应该还有东西,可顺着方向一寻,锁链的末端没入了神像身后岩壁便消失不见了。
神像脚下的祭坛正中央摆放着的,是一个檀香木棺椁。棺椁的四周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符咒。
沈恪俯身仔细一看,这些符咒和沈恪见过的中原道教那些画符风格迥异。
道教的画符通常笔触铿锵有力、黄纸红字。而这些画符则是黑纸白字,笔触弯弯曲曲,像是倒转过来专招阴气的鬼画符,显得鬼气森森。符咒有的还笔墨未干,看来正是有人近期所画。
沈恪登上了祭坛,往棺椁里一看,发现里面对面的凌乱的文件。
他捞起来一沓,一份份看过,很多都是用他看不懂的神秘古符写成的。有一些是设计图,涉及各国最高高科技的武器、战斗机、火箭、生化武器等。
再往后翻,他看到的是一些用着世界各国文字书写的商业保单,有崇国的有闵国的有北欧的有南洲的,甚至还有来自梵蒂冈银行的……什幺重大医疗疾病保险,伤亡险,死亡险,企业财产险、建工险、火灾险五花八门的保险应有尽有,保障人都是他身边的血亲,有奶奶,有沈世宝,有沈娇君,最多的还是沈毅,入保年份从十五年前到最近几个月统统都有……
沈恪快速计算着,居然发现这些保单入保价格居然足足有五百亿,大多都是沈毅出的钱,而受保金额接近两千亿,受益人竟统统都是同一个人——蒋烟婉!
这意味着尽管沈家财产都不是她本人的,但沈家有什幺风吹草动她都能赚到钱,沈家的一切人和事最终都会连皮带骨的献祭给她!
他继续向这个被重重鬼画符包裹的棺椁底部挖去。
突然,他感觉触碰到一个质地冰凉且柔软的东西,不愉快的气味也立刻从底部传了出来。
他不由自主的扒开被掩盖的东西周围的质材料,小心翼翼的用手电筒往里面一照。
他睚眦几近决裂。
这是一具半腐烂的尸体,肌肉早已青紫发硬,瘦骨嶙峋,眼眶突在外头,嘴唇也腐烂一半了,露出了几颗发黄萎缩的牙齿,十分可怖。
他看上去是被活活饿死的,但他的表情却是如此安详宁静,看上去死的还算心情不错,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他的大哥沈毅!
沈恪不敢相信,他虽然没有现场参加沈毅的葬礼,但是他后来在新闻上亲眼看到了他下葬的视频。
但是他的尸体为什幺会在这!?
沈恪僵僵的再一擡头仔细去看那高耸的神像的脸,这才惊觉:
这幅神像居然跟蒋烟婉长的一模一样!
他背后忍不住升起一阵恶寒。
然而,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此时背后早已站了一个黑影。
哐当一声,沈恪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两眼一黑,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啊——“沈恪一声惊呼,再一睁眼,一阵天旋地转,发现自己又躺回了蒋烟婉的床上,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沈恪突感头痛欲裂,感觉记忆已经变得模糊。
一片眩晕中,他仿佛看到了时间,奇怪,居然还是两点半。
待脑子又清醒了几分,再定睛一看地上,完全没有什幺被移动过的痕迹。
一寻思,蒋烟婉的房间是在二楼,楼下是沈娇君的卧室,怎幺可能会有秘密通道呢?
怕不是,他刚才是在做梦罢?
“怎幺了……“旁边突然传来了女人关切的声音。
沈恪一愣,这才发觉他居然正跟蒋烟婉躺在一个被窝里。
“没……没什幺。“他的耳根骤然一红。
“做噩梦了?“
“……嗯。“
“梦见什幺了?“
“……梦见,梦见大哥在这庄园底下。”
“啊……许多人最近也跟我说梦到过他呢,大概是最近我准备要重新安葬他的缘故罢。”
“重新安葬?”
“嗯……他是一个好奴夫,帮到了我许多,让我十分舍不得他。所以按照习俗,我准备重新把他的尸骨送回我的家乡安魂。我们家乡有个传说,如果他是个合格的奴夫,他一定会选择化作鬼魂继续服侍于我。你在庄园梦见他,也许是他的阴灵回来了。”
“……“沈恪听到这,又想起刚才似梦场景中沈毅脸上面带微笑的幸福面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阵酸涩。
“……害怕了?“
“……不,我不害怕。我……我只是羡慕他。死了还能被你这样记着,能被这样你困在身边……他一定幸福死了吧。如果我死后,你也能这样对我就好了。”
他清冷的墨眸慢慢变得水润乌黑,大胆的钻进了她的被窝,环抱住了她。
刚才的所见所闻他已不愿去多想,只当那是一个梦。
他只想尽心的服侍她,让她能记住自己。
被她标记,被她认领,这才是他们这些卑贱渺小的虫子们一辈子应该追寻的无上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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