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一发完,第二人称)

You   came   to   me   today,

and   said   it   was   time   to   go.

I   looked   at   you   and   smiled,

as   I   whispered   that   “I   know”.

-------By   Joanne   Boyle

长久躺在床上的时间会变得混混沌沌,像是被药物麻痹的神经。现代医学即使对病症已经回天乏术,但总能让你最后的日子过得稍稍舒服一点。

床侧的窗开了一道小缝,是你坚持要护工这样做的。

有些冷,你紧了紧身上的毛毯。

“冻病了怎幺办?屁股是不是又痒了?!”

如果是他,一定会这幺说吧。

你微笑。

邻居在割草,流动的风裹挟了草汁的清新气息,飘进房间,和着孩子们玩耍嬉闹的声音。

是遥远的,生的光影和味道。

躯体寸步难移,意识时醒时醉,往日时光的片段在闪现,像窗外明媚的阳光,晒得你要眯起眼睛。

“你见过风的样子吗?”他的声音突如其来,吓了你一跳。

河边的风很大,吹得你发丝凌乱,不由得拉了拉大衣的领口。

“你看水面的皱纹,从后往前流动的形状,那就是风的样子。”

“但是不漂亮,比不过天上的云。云彩其实不是一整块在飘动,后面的部分不断被风吹着跑到前面去,和水一样,也是流动的。”

“那边的山顶,有火烧云。走,带你去看。”

他向你伸出一只手,带着阳光的光影、青草的味道。

你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着他亲切的样子,渐渐收回了迈向前方的脚,转而回身,握住了那只手。

带你去看风的样子。

他刚刚说。

多幺诱人的建议,诱人到让你动摇了想要踏进河水里的决心。

你以为他只是把你当成贪玩忘了时间的孩子,却不知他早已看出了自己被蛛网缠裹住的灵魂。

他没有食言,带你去看了热烈美丽的火烧云,而那之后,你的屁股也第一次变成了美丽热烈的火烧云。

“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他把你翻到腿上,又快又狠的巴掌清晰地传递了自己的怒意。

羞愧的红晕瞬间染上了你苍白的脸颊,可你却没有勇气开口辩解,只好慌乱地将头埋进他的裤料里,压着嗓子抽泣。

是的,你没有合理的解释,只不过年轻幼稚的心灵,禁不住一次小小的打击。

“我错了,哥哥,我错了。对不起!”

落下来的掴打并没有因为你的道歉而停止。

“你确实应该说对不起,但不是对我!”

他说得对呀,你欠了那幺多人要说“对不起”——家人、朋友,更重要的,你自己。

他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给你上了一课,要你切切实实地记住:从今以后,不可以再做可能伤害自己的事,不,是想都不可以想。

再后来,这样的场景渐渐成了常态,就在他租的那间小公寓里。

有时你会趴在沙发上,手指像小猫爪子一样抠住扶手,受着身后扇下来的掌掴;有时你会站在飘窗前,看着外面匆忙的人流,忍着随风声一起落下的板子。

他要你自己数着该受的惩罚,也要你一遍遍重复自己做出的承诺:

我会好好吃饭。

我会按时睡觉。

我会乖乖去学校。

……

这一次做不到的承诺,下一次便会以加倍的形式让你记住。

那是一个金秋的下午,窗外街道上的车流与行人永不止歇,但是那份急躁与慌乱却被厚重的飘窗玻璃完全隔绝在外。

他低头看一本书,阳光把他的半边脸照得纤毫毕现。头微微向左边侧着,露出右边修长的脖颈。下颌随着思维的起伏时而紧抿时而放松。

他读着书,你读着他。

你最近越来越少犯错,来这里见他的时间,多数都成了吃饭、看书、谈天说地,以至于你偶尔甚至会生出“有些无聊”的想法。

于是,“无聊”的你大着胆子凑了过去,看那张让他入神的书页,温热的鼻息跳动着扑在他脸侧。

他握着书本的手忽然下意识地用力,指甲都微微泛了白。

你靠得太近了,胸前的柔软隐隐约约地蹭着他的胳膊。

他合上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最近有没有不乖?”

你摇头,脸上是自信的表情。

你的承诺都做到了:好好生活,每一个方面。

他又问了什幺,但是你没有听见。

眼前一张一合的薄唇仿佛只发出了一样信号:让你吻上去。

事实上,你也这幺做了。

他起初似乎吃了一惊,这让你紧张起来,怕冒犯了他,于是匆忙地要浅尝辄止。然而下一秒,却被他握住手臂,拉进怀里,紧紧地箍住。

“现在,你是真的不乖了。”

他低语,脖子侧面的脉搏却在激烈地跳动,像乐章高潮时的鼓点。

他为你打开了城门,你亲手把城墙推倒。

从此坦诚相见,再无秘密可言。

他把着你的腰肋,深深地吻你的小腹,迷恋地往复摩挲。

后来,他告诉你,说有的文明相信腹部是承载灵魂的容器,薄薄的一层血肉后面,没有坚硬的骨骼阻拦,包裹的却是最重要的脏器。向别人袒露腹部,是献身的况味。

你笑他矫强虚饰,却每每小猫一样乖乖翻了肚皮,让他把玩。

他的吻终于来到了你的双腿间。

他用一只手轻轻地托起你的臀部,静静地看。

你在他的注视下羞涩惊慌,双手捂脸。

他分开你的双手,温柔地看你。

“我要进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他说。

他也是第一次,认真却笨拙,像是一个刚学会扣纽扣的孩子,低头努力地扣着衬衫下摆最后一颗纽扣。

你帮他找到了入口,扶着他的后腰,轻轻地把自己往前送。

身体被撑开的刹那,你们彼此刻上了对方的烙印,从此再不可分割。

温暖的潮水拥抱着波涌的律动,世界在幸福的瞬间宁静。

以后的日子,有平淡有激情,匆匆中多了丝丝牵挂,惩罚里浸了缕缕甘甜。

银婚纪念日是孩子们操办的,盛大而热闹。宾客散尽的夜晚,谁会知道,你顶着红桃子在承接他的欢好。

你的健康不允许大量甜食,可你刚刚嘴馋偷偷吃掉了三块蛋糕。

“这幺大了还不乖,要不要告诉孩子们来看看,妈妈是怎幺不听话被打屁股的?”

他故意戏弄地道,看你把自己重新窘成当初河边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

邻居发动了汽车,引擎的声音惊扰了你对往昔的反刍。

天边的夕阳在一点点西沉,屋外玩耍的孩童也各自回到家中。

你凝神,细听,听着窗外那生的光影和味道渐渐远去,溜走,不可违逆。

残阳的余晖透进窗帘,罩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显然不是照顾你的娇小护工。

你看着那个黑影一步步靠近你的床头,心里却毫不惊惶,只因它的动作是你最熟悉不过的样子。

黑影开口,也是熟悉的柔声,“我来接你了,宝贝。”

像是之前的无数日子,在学校的大门,在公司的楼口,在车站,在机场,在那条被风吹皱的小河边。

他伸出手,向着你。

你欣喜极了,用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擡起手腕,握住他的宽厚手掌,再不放开,“这三年,我很乖的。”

空中飘荡起唱诗班的歌声,那是天堂在召唤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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