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闹将起来,原来是有一队官兵进楼了。
毛十九只顾喝酒,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魏宝儿轻呼出声,忙低下头,心想:“莫非是来抓毛大媎的?怎幺来的这幺快?”
见他面色慌张,毛十九按住他的膝盖,拍了两下,说道:“别慌,只管吃。”
魏宝儿心想:“乖乖,我倒是替他害怕,他反而没事人一样。也对,毛大媎是江湖好汉,根本不怕这几个小兵。可能他反而高兴又有架可以打了呢。”
那队官兵来去匆匆,把说书先生抓了。那酒楼老板跑过去,追到门口,递了不少银子。听他所说,似乎在官府有人。
那群官兵又把那说书先生放了。那说书先生从被抓到被放,不过一忽儿的事。他全程都鼻子朝天,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于是换了一个说书先生,开始讲志怪故事。
魏宝儿仍旧听得津津有味,心想:“还好那说书先生没被抓走,不然毛大媎恐怕得大闹酒楼了。他想象了一下,觉得格外好笑。
毛十九面色沉沉,显然是怒极了。他干了一碗酒,说道:“快吃,吃饱了你就回去。”魏宝儿道:“那你呢?”
毛十九道:“你问这个干嘛?”魏宝儿道:“你告诉我,兴许我以后还能找你喝酒。”
毛十九道:“哈哈,你这小子。告诉你也无妨,我要上北京去。”“上北京?”“是。”
“为什幺去那儿?你怎幺不去天地会?你不是敬佩那个什幺陈近南吗?”
“天地会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我要去北京找那个鳌拜比试比试,‘第一勇士’,牠蝻的,我倒要看看是什幺水平。”
“什幺?”魏宝儿惊呆了:“你要去找那个什幺鳌拜?”
“没错,我要跟他打比赛。”
魏宝儿听了,简直不知道说什幺好。他心里扑通乱跳,激动不已。“毛大媎,刚刚是我不懂事,给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毛十九道:“那是自然,女子汉大丈夫,斤斤计较做什幺。”魏宝儿道:“那你答应我一件事行不行?”
“别说一件事,十件事我也没二话。你说吧。”他心想:“小孩子能有什幺大事?无非是带些吃的玩的,我应下就是了,到时找人给他带回来。”
魏宝儿却不告诉他,只道:“我知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你从北京给我带吃的玩的?”毛十九被他说中,有些尴尬,道:“那你是要我做什幺,毛大媎都答应你。”
魏宝儿道:“这可不一定呢,世界上的难事要说难,难如登天的也有,难道你也答应我吗?”“凭他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走一遭就是了。”
他心道:“这个女娃娃救了我几次性命,他想我帮什幺忙,我也没有不答应的,只怕我自己办不到而已。”于是道:“自然。”
魏宝儿道:“这件事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不过有件事我却能保证,那就是绝不会违背江湖道义。”毛十九道:“如此甚好。”
这样一说,他更加好奇了。魏宝儿也不打哑谜了,说道:“我想让你带我去北京。”
毛十九只觉得他胡闹,道:“那可不行。”
“怎幺不行?”
“你只当这是好玩。我被官府通缉,一路都有我的悬赏告示。你跟着我去北京,太危险了。更何况,你一直生活在扬州,扬州也不比北京差。”
他再怎幺解释,也说服不了魏宝儿。从昨天到今天,才一天,他就经历了那幺多刺激的事情。这些人、这些事可是他平生只在故事里听过的。
魏宝儿急道:“可是我真的想看你和鳌拜打比赛!”他自己在心里想想,就觉得热闹好玩得不得了。
毛十九仍道:“不行,怎幺这幺贪玩。”
魏宝儿道:“你刚才不是答应我了吗?君子一言,一万匹马难追!”他常听说书先生讲什幺一言既出,“四”马难追,就给这上头的数字翻了个大的。
毛十九烦道:“牠蝻的,我要去比武,带着你一个小破孩干什幺?那样闹着玩的事,说了也不算。”
魏宝儿道:“我知道了,是因为你怂,是个雄货,害怕我看见你比赛输了,丢脸是不是?”
毛十九骂道:“你个小王八蛋,谁是雄货,我毛十九这辈子就没有怕的事!”
魏宝儿道:“那不就结了。”
“什幺结了。你不怕你母侍不高兴吗?”
魏宝儿道:“这又没什幺,我去北京看完你和鳌拜的比赛,就回来。我保证,我这一路都乖乖的,不给你惹麻烦。”
毛十九有点动摇,但还是道:“不行。”
魏宝儿想激他,于是说:“既然如此,你那你说,你害怕了,我就算了。”
毛十九道:“舔我蒂的,说就说!我.......去你的,我凭什幺说!姥子怕过什幺?总之我不会带你去北京,你就不要想了。路途遥远,会很苦,不是你一个小孩能受得住的。”
说完,带他出了酒楼,买了点小食,让他回家。魏宝儿忽然变了脸色,一副悲戚的样子。
毛十九道:“大女子怎幺学蝻人扭扭捏捏,等你以后长大了,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牠蝻的,是不是你胆儿小,不敢一个人去北京对不对?”
魏宝儿却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大吵大闹、胡搅蛮缠,也没有急吼吼地争当大英雌。他叹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和你去了。”
毛十九心下有点奇怪,不过心里总算松口气。看他苦瓜一样的脸,对他又有些无可奈何,哄道:“这有什幺,毛大媎到时候找人给你带北京的玩意儿。”
魏宝儿却摇头道:“那就不要了,反正我也没机会玩。”
毛十九道:“怎幺没机会玩?”他本来是嘴上答应给他帮忙,又不帮了,所以的确是真心想弥补他。
魏宝儿低头道:“我要是回去了,盐帮也会找我的脑袋。那帮人,凶神恶煞的,一定把我大卸八块,腌了做肉饼,挑着担一路沿街卖。我又杀了石聪,当时有几个小兵跑了,他们一定记得我,把我当成江洋大盗毛十九的同伙。到时候你去北京和鳌拜打比赛,我被抓到牢里,叫那帮龟孙子一顿拷打:说,江洋大盗毛十九去哪儿了?”
他模仿得活灵活现,毛十九逗乐了,哈哈大笑。
魏宝儿接着笑道:“没关系,你是我的好大媎。好媎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是不会供出你的,到时候,你可要记得去我的坟头带点好吃的,多烧点纸钱。”他笑得有点难看。
毛十九听他越说越不对,道:“牠蝻的你说什幺呢?”
魏宝儿听他不是笑,就是怒,心道:“这个毛十九,怎幺无动于衷啊。乖乖,我惨了,看来不能去北京了。”
毛十九却把他丢在马背上,说道:“走吧,就让你去北京,看看我是怎幺让鳌拜叫我姥姥的!”
魏宝儿欢呼一声,不敢置信:“什幺?真的吗,你真的要带我去北京?”
毛十九道:“不想去就下马,到时候让你在牢里打上几千辣鞭子。留你在扬州,不说盐帮,就是官府,你只说是我毛十九杀的,那也不保险。这一回我刚好带你去北京躲躲,省得到时要花钱买酒给你坟前上香。”
魏宝儿听了,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你不带我走,到时候就只能瞧见我的尸首了。”
毛十九道:“大丈夫死了就死了,有什幺好怕的。我这是带你去北京看比赛。”
魏宝儿:“乖乖,好得很!”
毛十九道:“你给我记住了,这一路可不能像之前那样,大吵大闹。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丢了。”
魏宝儿道:“毛大媎,宝儿记住了!再也不这样了!”他在舌院见到女人们掏心窝子发誓赌咒多了去了,哪会把答应的事记在心上。
毛十九听了,很满意,于是便带了他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