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雀十三轻巧地落在地上，擡步朝沈晴颜慢慢走近。
“欸，你说璇玑去了万剑山.....嗯？”
她脚尖轻轻地踢了踢沈晴颜的手臂，问道：“死了？”
见沈晴颜没有反应，她又道：“真死了啊。”
“人族就是脆弱啊，我都特地在你身边隔出正常的温度了。”
“嗯.....”雀十三陷入沉思，她在脑中搜索着万剑山的位置，却发现因为上一次去万剑山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自己早就忘了万剑山在哪里了。
“还得找个知道的人问问万剑山在哪儿.....嗯...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呢？好久没尝过人族的食物了....”
思考间，她擡起脚，随意走了几步，却无意地踢到了一个龟壳似的物件。
“嗯？”雀十三疑惑地捡起这个只有巴掌大的龟壳，因为好奇竟然有物品可以在她的火焰中完好无损，她开始仔细查看起这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东西。
此物状如龟壳，上方的每一个甲片都刻着不同的诡秘字符，而最中间的几个甲片上却嵌着几个莹莹发亮的宝石。
宝石内里的荧光既如流水、又似星河，凑近后仔细一看，那些流动的微星竟然是些那不知名的字符。只是这些字符都太小了，密密麻麻地凑在一起后竟像是夜空星河倒映在这里面一样。
凭借着雀十三不太好的眼光，她认为这东西应该是人族的【法宝】，不过这玩意具体有什幺能力她就不知道了。
雀十三把这件法宝随意一扔，好似那是什幺用不上的垃圾一样。
越是强大的妖族，就越是不屑于使用除自身血脉外的其他力量。雀十三已经是这个世界上第二强的生物了，对人族这种以外物强大自身的方法自然是连看一眼都懒得看的。
“嗯，先去找食物，然后再去找一个知道万剑山在哪里的人。”
雀十三确定好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正准备动身时，一把闪着冷光的飞剑却自天边划过，朝她直直飞来。
有剑袭来，雀十三不闪不避，只是悠哉悠哉地站在原地，面上不见丝毫惧意。
斩雪剑破空而来，其速可比天光，可当它刺向雀十三时，这把通体冷寒的好剑却因一道无法跨越的火墙而变得发热。
“啊——”雀十三打了个哈欠，阻挡着斩雪剑的火墙瞬间暴涨，其生出的强劲热风竟直接将斩雪剑吹飞了。
被吹飞的斩雪剑稳住剑型，在空中画了个圈便回到了李暻之的手上。
匆匆御剑回来的李暻之还喘着气，以他现在的功力，御剑飞行算得上是很勉强的一件事。
看见身带伤口、且躺倒在地的沈晴颜，李暻之瞳孔一缩，一贯冷色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称得上是狰狞的表情。
他心中怒意滔天，斩雪剑微微震鸣，剑身上竟隐隐约约地透出了一层薄霜。
“哦？”雀十三这才仔细打量起李暻之：“你是万剑山的人吗？”
李暻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脚尖一蹬，持剑朝雀十三冲了过去。
锋利的剑刃犹如凛冬时的寒水，剑身所散发的阴阴凉寒让扑来的火势变得畏缩起来。
冷冷的剑锋破开炽热的火浪，面对扑面而来的火焰，李暻之翻手一划，便斩出了一条通道。
李暻之凌厉的剑势让雀十三心中小小地“哇哦”了一下，但作为敌人来讲，还未成器的李暻之于她而言和路边的蚂蚁并无任何区别。
不过雀十三无意伤人，她见李暻之逼近自己，便向后轻轻一跃，姿态轻盈地躲过了李暻之的几道劈斩。
而李暻之并未追击，在雀十三与他拉开距离后，他便一步跳到沈晴颜身旁，趁机伸手摸了摸她的颈脉。
指下平静的脉象令他心脏一沉，其实他在看到沈晴颜身上伤口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的状态不会太乐观，只是他不想相信沈晴颜可能会死罢了。
李暻之的思绪十分混乱，有什幺能救沈晴颜？怎幺才能救沈晴颜？一瞬间，他的脑中闪过了千万种方法，可没一个是用得上的。
“小李道长！”
充满惊恐的呼喊声突兀地闯进李暻之的耳中，李暻之心头一惊，紧盯着雀十三的眼睛分出了些余光瞥向声音的来源。
不管是雀十三灭杀两名黑袍人的火焰，还是她与李暻之这短短几秒的交斗，都很容易让村子里的其他人发现这里产生的动静，从而对这里生出探查之心。村里虽不如城镇的房子建的密集，但也并非每家都隔了十万八千里。看到这里有异常，旁边的邻居自然会想着过来看看发生了什幺。
目睹了李暻之与雀十三交战后的几个村民面色煞白，其中几人还握着斧头锄头等农具：“小、小李道长，这是怎幺回事啊！”
雀十三悠闲地站立在屋顶上，她身上的纱衣无风自动，肩上垂下的纱缎就像一对红色翅膀似的飘在她的身后。
背光而立的雀十三只是看着就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更别提有几个村民还目睹了刚才那番打斗。
见到围在旁边的村民，李暻之一咬牙，额上急出了热汗。
他现在非常混乱，沈晴颜的死已经让他的思绪陷入了冷静的反面，而自己在面对雀十三的弱小和即将面临要保护村民的境地更是让他心中慌急不已。
“别过来！离这里远点！”李暻之大声喝道：“离这里越远越好！”
村民们听完李暻之的话后，一个个面面相觑，缓缓后退的脚步稍显犹豫。但也有几个人把他的话听进了心里，听完后转头就朝远处跑去。
可其余住的远些的村民还在纷纷赶来，这些后到的村民不知道发生了什幺，表情迷茫地围在周围，还大声地朝其他人喊问道：“怎幺了？”“发生什幺事情了？”“刚才这儿不好大的火吗，火呢？”“怎幺大家都围在这儿啊。”
“离开这里！”李暻之又喊了一次，可后到的这些村民没看见他与雀十三的短暂交锋，看见李暻之慌忙的神色，他们一边问着“小李道长，怎幺了？”一边还想上来帮李暻之。
“轻松点，不要搞得这幺紧张。”雀十三看着满脸警惕的李暻之，淡淡道：“我没有坏心思的，唉，怎幺你们都觉得我是坏人呢？”
“你也是，那个躺在地上的小朋友也是。”她道：“我看起来就这幺不像个好人吗？”
“那沈姑娘为何濒死！”李暻之的声音充满了愤怒：“满口谎言的妖族！”
“她的伤又不是我做的，你对我喊什幺嘛。”雀十三叹了口气：“我还算救了她呢，要不是我，她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呢。”
她擡起两只手，示意李暻之平复下心情：“淡定淡定，你要是想听事情的经过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正好我也想问你万剑山该怎幺走呢。”
“闭嘴！”李暻之双目发红，擡手便朝雀十三攻去。
雀十三依旧只守不攻，上百年岁月的磨练让她完全继承了朱雀血脉中那近乎于半神般的力量。而李暻之不过只是个小小少年，就算极怒的情绪让他获得了比往常更加强大的力量，可若是与她相搏，依然无异于以卵击石。
雀十三对待李暻之的态度就像是老猫捉鼠，那份毫不加掩饰的轻视和玩弄让李暻之更加恼怒。
他举剑刺向雀十三，可雀十三一侧身便躲了过去。明明斩雪剑就横在雀十三面前，可李暻之却难以再进一步。
雀十三看着近在眼前的冷冷剑锋，擡手用指节在剑身上重重敲了一下。
斩雪剑瞬间一沉，这把薄薄的轻剑好似万斤玄铁一般拖带着李暻之坠向地面。
李暻之拿剑的右手微微颤抖，雀十三那一敲看起来轻松，实则含着千钧之力。
李暻之迅速地在空中整理好姿态，剑尖自上往下一斩，伴随着一道剑光，雀十三所站立的房顶便被李暻之砍塌。
混着木渣的烟尘蔓延开来，塌下来的房顶直接砸毁了整座房子。立足之地被破坏，一时大意的雀十三身形不稳，脚步虚浮地晃了两下。而李暻之见她下盘不定，便将体内大半的真气灌输进斩雪剑中，趁机破开雀十三的护身火焰，划破了她她左肩的金色珠链。
见这击只是斩断了雀十三衣服上的配饰，李暻之烦躁地“啧”了一声，而雀十三看着散落的金珠，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了不悦。
她擡起手，火焰流转在其掌心之中。正当这掌即将拍向李暻之的胸口时，一道焦急地呼喊却让她停下来动作。
“十三！十三！”马车行驶的速度根本比不了御剑飞行，被李暻之远远抛在身后的璇玑终于跟上了他的步伐：“不要打了！他不是坏人！”
雀十三及时收手，但李暻之却未就此收剑，而是接着朝她攻来。
“停下来啊！”璇玑看着追着雀十三打的李暻之，急切喊道：“她是我的族人！是来找我的！不是敌人啊！”
“闭嘴！”李暻之已经打红了眼，他对璇玑狠狠一凶：“妖族....都该去死！”
大概是因为李暻之对璇玑的态度太过恶劣，平日里就很是宠爱小殿下的雀十三便动了些怒气。
她扭腰躲过袭来的剑气，右脚一蹬地，快速地逼近了李暻之。
她的速度太快了，李暻之刚要举剑刺向她的心口，她便是一拳打在李暻之肚腹上，同时抓住李暻之的手腕，将他的剑卸了下来。
伴随着一声骨头折断的响声，斩雪剑掉落在地，发出了“咣啷”的声音。
“杀死那个女孩的不是我。”雀十三解释道：“我杀人还能留下尸体？”
即使手臂被折断，李暻之依然没有发出丝毫痛呼：“那她怎幺会死！”
因为当李暻之赶回来时，院子里只有雀十三和死掉的沈晴颜，完全见不到有其他人或别人来过的痕迹。加上雀十三是妖族，所以在李暻之看来，雀十三有极大嫌疑就是杀害沈晴颜的凶手。
雀十三的语气漫不经心：“她的死是别人造成的，我只是没有救她而已。”
“那你为什幺不救她！！！”
听着李暻之饱含悲愤的喊声，雀十三开口道：“我为什幺要救她啊，我又不认识她，救她对我而言也没什幺好处。”
“她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死了，那只能说明她命数到了，就该死了，所以就死了。”
雀十三一擡下巴：“你要是想报仇的话也不应该找我，不过那两个杀死她的人已经被我烧成灰了。”
“我这也算帮你报了仇，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还话也不听地就朝我攻过来。”雀十三说道：“你们人族不是讲什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怎幺你这幺不讲理啊。”
“你要真想出气。”雀十三朝地上的龟壳法宝努了努嘴：“喏，那儿还有杀人者留下的遗物，你可以打它出气。”
说完，雀十三便放开了李暻之。
雀十三松手后，李暻之便像没了力气一样，直直跪坐在了地上。而璇玑见两人停了手，便急匆匆地跑到了两人身旁。
“十三不是敌人，她是好妖，不吃人的。”璇玑看着李暻之，道：“她应该是来找我的，你不要.....”
话音未落，璇玑便看见了倒在远处的沈晴颜。
剩下的话语全都熄在了喉间，璇玑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沈晴颜，喃喃道：“这....怎幺.....回事？”
刚才璇玑位于院子外面，受视角所限，她只能看见打的火热的李暻之和雀十三，看不见几乎没了生机的沈晴颜。
“之前我过来问她知不知道你的踪迹，她明明知道却死活不说。”雀十三回答了璇玑的疑问：“我当时察觉到有两股不善的气息本这而来，我就先假意离开，想着躲在一旁看看情况，若是情况不妙我到时候便把她救下来换取她的感激，好方便打探你的下落。”
“那你为什幺没有救下她呢....”
李暻之弯着腰背，头都快要低到了地里去。
“因为我已经知道小殿下的下落了啊。”雀十三淡道：“来者一个是鹰族恶妖，一个是你们人族的修士，他们两个一上来就把这女孩打的快要死了，之后为了逼出小殿下的下落，那两个人还稍稍折磨了一下她。”
“她应该是怕死吧，所以在最后关头就把小殿下要去万剑山的事情给吐露了出来。”她道：“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小殿下的踪迹了，所以也就没必要再救她了，但是我还是稍稍保护了一下她哦。”
“不过你也看见了，她伤的那幺严重，整个后背的皮都绽开了，伤口都见了白，我也不是会使用疗愈之术的鹿族，就算想救也没法救嘛。”
璇玑失措地看向雀十三，而雀十三只是耸耸肩，道：“真的没办法嘛。”
“你明明可以拦下攻击的。”
李暻之失神的双眼漫起了水光，“你明明可以在她受到伤害之前就保护好她的。”
雀十三以为李暻之是在跟她说话，于是她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回去。
可她还未张口，李暻之便自言自语般地接着道：“你明明可以陪着她的。”
水滴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很是细微，李暻之深低着头，悲恸地呢喃着：“为什幺......为什幺.....你不在她身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