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煞鬼

第一章

百代胜迹凭问谁,千秋功业逝如水。直叹红尘原是梦,江湖一去几人回?

元德十年,庆帝盛琨有感南方武林纷争不断,恐有威胁朝廷之意,遂设立安羽卫,专门处理与武林有关的疑案纠纷。此后两年,武林中虽有摩擦不断,但也没能掀起太大波浪,直到二十年前白煞摄魂鬼重出江湖。

武林四大家之段家在某天清晨被人发现全家七口上下暴毙家中,凶手手法残忍血腥,据在场人叙述,当时段府人死状可怖,双眼圆睁,如同见了恶鬼锁魂,全部七窍流血而亡,而这般惨案与白煞摄魂鬼作案时非常相似。

在庆帝还未登基前,当时江湖上扬名的四大传奇白煞摄魂,青剑掌锋,黄泉生花,悬医济世分别对应四人,除了悬医和青剑,其余二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无人知晓他们的真实面目,只知道一旦出现必将在江湖掀起巨大的风波。

事发后,安羽卫正使赵梦暇奉帝命前往调查,没错,这位由庆帝亲封的安羽卫正使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郎,其仵作技术世间罕有,且御下手段高妙,身后追随众多奇人异士。

然而赵梦暇众人刚至金陵,晚间在金陵县令高炽设下的驿站休息时,遇上白煞鬼偷袭,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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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香青帐,薄褥柔枕,这是一间简洁明了的女子闺阁。

燕蜧半梦半醒间从床上醒来,微睁的桃花眼里带着些许朦胧,腰腹间的剧痛袭来,他掀开薄被看到贯穿整个腰际伤口,雪白的绷带把腰身包扎的紧紧实实,只是手法粗陋简单,看得出包扎的主人不经常做这种事。

一道清浅的呼吸声从远处传来,房间还有人!

燕蜧立即擡头,过大的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远处那人急步过来,把他重新按回床铺。

来人是一位相貌清秀的年轻女郎。

女郎把他放回床上后又去端桌上的热汤,燕蜧几口热汤下肚,紧蹙的浓眉舒缓了不少。

他随赵梦暇来金陵办案,谁知第一天便遇上袭击,几名白衣人头戴帷帽,整个脑袋上也附有一层白纱,他们一进门便是杀招,他向来不擅武功,驿站又被敌人搅得混乱不堪,刀光剑影间受了重伤。

不过面前这名女郎.....燕蜧不动声色的瞟过她的手,脚,耳后等细微处,发现她赫然是当初袭击他们中的一个,他看人极准,有过目不忘之能,当时白衣人虽然都戴着可以隐藏相貌的面罩,但他看人向来不只看脸还观察其身形姿态,而这位女郎,他绝不会认错。

“为何救我?”燕蜧声音沙哑,带有一些迟疑,很明显偷袭他们的是白煞摄魂鬼的人,毕竟面附白纱的特征太过明显,只是她为何又救了他?

燕蜧自娘胎落地起就体质羸弱,后来去了方外之地的清天谷求药才渐渐好转,清天谷的主人悬医济世见他天赋绝伦,一时爱才心喜留他下来拜师,父母亲顾及他的身体便也默许了,自从拜入清天谷,燕蜧习得一手妙手化春的圣手医术,时常以游士身份在江湖中行走,在驿站时,他差点被一名手持弯刀的白衣人腰斩,内脏破碎血流不止,如不是被这女郎捡了去,怕是凶多吉少。

“燕公子在此处安心修养,我去请大夫过来。”被燕蜧看出身份,楚鹊丝毫不意外,她有意无意的避开他的探寻,交代几句后离开了。

楚鹊是金陵望族楚家的四小姐,楚家作为金陵老牌家族,经历了几代朝廷更迭,即便是如今的庆帝在朝时仍然经久不衰,她上面有两位哥哥和一位姐姐,都是嫡出的,只她是楚家老爷某次意外幸了厨房丫头才有的她,府里都说是她母亲心思不纯故意勾引老爷才怀了她,但那怎幺可能,母亲温顺,胆小如鼠,受了磋磨也不敢声张,只得艰难生下了她。

主母容不下她们母女两,老爷也从来不管不顾,待她母女如脚边草芥,把她们扔在府里最偏远的小院里自生自灭,她们就像是阴暗里的老鼠,苟延残喘着。

七岁那年,母亲发了大病,楚府的人不管他们死活,尚是稚童她出去找大夫,身上没有银两,没有人愿意为母亲医治,走投无路之际,是燕蜧帮她母亲开的药方。

那时,他十六岁,正跟随师父四处游历,到了楚府。

少年的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容貌虽稍显稚嫩,但已然可以窥探到成年后的绝代风华,他站在幼小的她面前如一轮耀眼的旭阳,令人憧憬不已,何况他还救了自己的母亲。

偶然交叉的线总有分离的时刻,况且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师徒二人只在楚府留了十日便离开了。

楚鹊心里想着燕蜧的事,一炷香后,从外面带了一位蒙住双眼的鹤发老者走进来,燕蜧诧异的看了一眼女郎,摸不清楚她说的大夫是否就是面前这位老者。

楚鹊眉眼低垂,假装没看到那双充满疑惑的桃花眼,带着蒙眼老者走到床边。

燕蜧只觉得这一切古怪极了,陌生的女郎,蒙眼的大夫,被蒙住双眼要如何给人查看病情?他百思不得其解,老者示意他伸出一只手,他便把手伸了过去,枯树般的手指熟练的搭上他的手腕,细细查看他的脉象。

过了一会,老者放开燕蜧,房间里落针可闻,安静极了,直到楚鹊为大夫递上随身药箱,老者写了一剂药方。

“公子伤至七寸,深入内腹,庆幸刀锋偏了半寸,又及时止血,我先开一些补血良剂,再加上外敷金丹,便将养一段时间吧。”

燕蜧自小学医,自然知道这位奇怪的大夫所言不虚,倒是站在他旁边的楚鹊此刻正拿笔细细记下老者嘱咐的几项事宜,他余光瞥到,心中微微一敛,江湖广阔,奇人轶事也多如过江之鲤,如今他身受重伤,暂且静观其变。

那头,楚鹊送走大夫后,转身回到房间,她贪婪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一寸寸一眼眼,以前那张远山似的俊容,如今近到触手可及。

燕蜧,燕公子,她从小奉若神明的信仰,她的珍宝。

燕蜧身姿修长,即使楚鹊的身高在女子中已属出众,站在他面前时仍然显得娇小,他身形挺拔如一枝脆竹,脸庞俊逸流畅,湛然若神。如果说他是一只潇洒自由的鸟儿,一阵自由自在的风,谁也囚不了抓不住,除了楚鹊,她想困住这缕清风。

楚鹊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害怕自己深藏多年的浓烈情感一朝倾泄而出,她低头拿走他喝过的白瓷碗出了房间。

等到回到自己房间时,楚鹊才拿出那只碗,就像拿着某个珍宝,那双黑眸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碗早已经被他喝的干净,楚鹊细长瘦弱的指尖迟疑地在碗沿磨砂游移,她慢慢把碗凑到了自己唇边,沿着刚刚燕蜧喝过的沿边轻轻抿了上去。

那次,母亲虽然艰难熬过那次大病,但始终伤了根本,几年后便撒手人寰,留她一人依然孤苦的守着一方小院,也是在这个时候,白煞摄魂鬼找上了她。

她不懂白煞摄魂鬼为何会找上她,他每次来脑袋上怪异的复上一层薄纱,她私下便叫他白纱鬼,最开始他交予她一只玉色蜘蛛要她每日以鲜血供养。

后来每次过来时他都要带她去毒血浴池,她不知血池加了多少毒物,每次洗完她都会痛上很多天,全身发痒发痛,如细针刺骨,他称呼她为“血奴”,似乎只有淬炼过的鲜血才有资格供他使用,她沉默的应对这一切,甚至甘之如饴,因为她知道她的珍宝离她很远很远,而她想要靠近只能飞蛾扑火般地挤进他的世界。

她知道白纱鬼私下建了一个叫做云海楼的组织,里面招揽了不少武林中有名的人物,当然也有使毒用医的能人,总之有各式各样的奇人,而她因专为白纱鬼饲养玉蜘蛛被他有意无意的隐藏了,世人只知白纱摄魂鬼,而不知身后的血奴,而“血奴”掌握着白煞鬼最隐秘的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摄魂吸魄的秘密,那个玉色蜘蛛,以及毒血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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