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同门讲习后,连秦记了一份谱,边回顾午课的内容,边等着云荇。她抑制黑棋那一手确实很有意思,偶闻过这个同门棋风独特,但彼此很少在实战中对上,于他而言,赶赴各路高手云集的赛会,才是真正的对杀。
他在西楼点了绢灯,明明已让孙榕去通传,从黄昏等到入夜,仍不见人影。考量着唯有另寻日子约晤时,屏风外的门却被叩了两下,随即被推开,一气呵成。屏风上影影绰绰,一只手将提灯置在门边木架上,云荇懒道:“来晚了。”
一身素绫,木钗随意盘着一半黑发,另一半披肩流泻,随着她行近,绫衫上熏的艾香也扑鼻可闻,连秦移开目光。
待云荇落座,他收拾着所打的残谱,并道∶“白日人多,原是有些话想劝勉你。”
云荇侧着脑袋,二人平素不热络,像她现在一改往日惯穿男子袍服换了衫裙,他也不过问。
她伸手按在棋盘上,小指尖正好压在他手背,另一只手抽出他举着的棋谱,道∶“接着下。”
连秦一顿,但她很快把手挪开,只依着自己的步调往棋盘上打谱。
连秦只好顺着她意思,你黑我白,将残局接龙。
一场硬战厮杀开来,她的布局处处压着他打,他布的定式想冲破她大龙的包围,连舍两枚弃子,他越下越心惊,一旦入局,便不知时间飞逝,屋内燃灯,夏夜又闷,连秦正在想对策摆脱她的撕咬,对面忽然往棋盘上投了二子。
连秦擡眸,便听她问∶“西楼这儿可有茶水。”
他点点头,去替她煮茶。
待他将茶盏置在旁边,重新落座时,才发现对面的窗牖不知何时竟支起了,棋谱被吹落在他身后。
云荇正坐时被压着的长裙折叠了几层,不易站立,唯有直接俯身去捞。
连秦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就当面迎上她前襟大片的瓷白肌肤,对襟衫的内层在俯下身时并不贴着胸前,受双臂支撑而挤压的雪乳,两点悬着的粉嫩乳峰,第一次,全数隐蔽地落在男子的眼底。
并且随着她俯身前倾的动作,他的半张脸完全陷进泄露的春光中,起伏的雪肤若有若无地撞上他的鼻梁。
连秦受惊一般,腰往后仰,伸手死死抵着云荇的双臂,将她按回去,他生硬地转过身,捡起棋谱,然后交予她。云荇似是浑然不觉,接过谱,示意他复盘,连秦直勾地盯着那张脸,一言不发地依她言继续落子。
云荇余光瞥见他假装无事发生的模样,撩起话∶“师兄虽找我,但想必不是出自本意。”
连秦没有否认∶“确实是承旨的意思,他没有不认可你的棋路,你始终是他的得意门生。”
云荇∶“得意门生?他整日带着你云游四海遍弈高人,却让我去跟李炳玩吃子游戏是吗?”
连秦缄默。
云荇笑了,还复什幺盘,她提着长裙来到连秦身边,温声道∶“你们常说出入瓦肆有违礼教,却让我困在棋社陪李炳他们玩些不长棋艺的小把戏,日复一日,算力都要糟蹋了。”
连秦并不擡头,侧瞥出现在身旁的纱裙,开口∶“那你想怎样?”
云荇∶“若我只能禁锢在棋社,至少得师兄与我下,棋逢对手不是幺?”
连秦一怔,望向她∶“你要与我棋逢对手?”
云荇贴近他∶“比起李炳,我自然更愿意与师兄下。”
连秦避开她的亲近∶“我可以与你对弈,但他们来听棋也是被准予的。”就算李炳找的是他,他也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言下之意就是爱莫能助,云荇定定地看着他,能在赵承旨跟前说上话的,只有他连秦,这些年在棋社,很多事他明看在眼里,却依旧无动于衷。甚至今夜前来也并非出于本意,只是受人所托当说客。
云荇一笑∶“既来管教我,又不考虑我的处境,与其叫我在面对李炳时终日费神吊胆,还不如我先糟蹋了师兄,”
至少这个人美姿仪的盛名在外。
连秦第一次听这种明目张胆的荒唐话,眉头紧蹙,但还是耐下性子周持礼数∶“我不知你在说什幺。”
云荇勾过他的颈脖,笑意吟吟∶“那我便亲自告诉师兄,今夜知道要见你,我连亵裤都没穿——”
污言秽语。
连秦何等聪明,几乎瞬间就想到方才发生的事。
他猛地推开她,尽量掩盖厌色∶“这就是你的棋逢对手?”
云荇被他推得一踉跄,反应竟激烈如斯?看来是真的抗拒被人逾越。只是有胆入夜邀她到西楼,还要装三贞九烈,就如同明明棋路是她先提议,到头来受嘉许的总是他,好事留他名,坏事由她背,云荇摇了摇头,哪有这样的道理。打蛇打七寸,他越是三贞九烈,她越是要他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