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婢子的手,勉强喝了两口水,还不等她吞咽,水流滑过喉管时,就激起一阵更加剧烈的痛感。
程幼容直接被痛哭了。
她的眼角噙着泪水,半天没能缓过神来,一直在‘嘶嘶’地吸着气。
婢子亦有些慌张,忙道:“殿下,您疼得厉害吗?奴婢去将沈太医叫来给您看看吧。”
说着,婢子转身就跑了出去。
程幼容仰躺在床上,心底突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她就只吃半颗了!
如今被痛得连口水都咽不下去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她甚至于每次吞咽前都需要做巨大的心理建设,否则吞咽一次,她就要痛得直抓自己的大腿。
沈安之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着床上清醒过来的程幼容时,他不免也舒了一口气,缓声道:“殿下,您若是要自己吃这药,就该提前派人来告知微臣,让微臣将解药熬好,这样您受得痛楚还要少些。”
程幼容偏头望了他一眼,泪眼朦胧间,她仿佛看到了救星。
她挣扎着用手臂将自己撑坐了起来,正要出声说话,张了张嘴,喉间的刺痛唤回她的理智。
沈安之走到床边,伸手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瓶子递给她,“能缓解一二,但还是得等你喉咙中的肉长好后,才不会这般痛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他似乎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满满的无奈。
程幼容接过瓶子,忙不迭地就倒了一颗在手心上,然后一咬牙,把药丸吞了下去。
后果就是,药丸卡在了喉咙里,程幼容再次疼得五官扭曲。
见她挥舞着手臂且面上表情狰狞,沈安之连忙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殿下,您真是......狠人。”
沈安之犹豫着道出两字,他口中其实有更过分更符合她行为的词,但他没能说出口。
程幼容斜着眸子瞪他一眼,然后挥手让他滚出去。
沈安之呆在这里确实也帮不了什幺忙,他转身就往外走,准备回了太医院去查阅下医书,看能不能找到尽快治愈她喉咙的法子。
这人刚出去,没隔一会儿,婢子就领着舒瓷走了进来。
程幼容面色不善地转头看去,见是她之后,表情就更加难看了。
舒瓷唇边噙着笑,娇声问道:“殿下身子可还好?年嬷嬷让奴婢来看望一下殿下,如今奴婢瞧着,似乎殿下已经恢复了些呢。”
程幼容没办法说话,舒瓷也不介意,一个人便在那边将话都完了,临了,还问她:“殿下可知道是谁下毒暗害您呢?真是好生恶毒啊,幸好您福大命大,要不然娘娘可该如何与林家人交代呢。”
程幼容懒得看她,自顾自地倒回了床上,一转身就背对着舒瓷了,若非喉咙痛得说不了话,她真想臭骂一顿舒瓷来解气。
舒瓷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异样,又道:“殿下若是没事了,奴婢这就回去给年嬷嬷禀告了,她可是担心坏了,奴婢瞧着,她对您倒是比娘娘还要用心呢......不过也不怪娘娘无动于衷,想来,她是知道您会无事的,所以面上才没有表现出担忧来。”
程幼容一脸阴沉地盯着床榻内里的墙面,恨不得擡手把舒瓷的脑袋掐着往墙上撞。
舒瓷见程幼容半天没个动静,自顾自地说着:“殿下好好修养,奴婢这就告退了。噢,对了,殿下,奴婢昨儿下午似乎听见了娘娘与国公夫人商量着您的婚事,想来,不日,您就好事将近了,奴婢先在这里道一声恭喜。”
程幼容忍无可忍,不想再忍。
她翻身起来,抓着枕头就扔了过去,直直地打在了舒瓷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上。
“滚——”她怒吼道,声音嘶哑恍若被拉废的琴弦。
大吼之后,程幼容擡手捂着喉咙直咳嗽,一边咳一边有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实在是太痛了。
舒瓷收了脸上的笑意,伸手将被枕头打散的发髻扶了扶,才转身往外走去,行至门口,她停步,低声道:“殿下,要好好养伤呀,娘娘还等着您好起来后嫁到林家呢。”
话音落,她消失在了门口。
程幼容的脸色又红又白,一半是疼的,另一半是气得。
她脱力般倒回了床上,望着床帐顶一直大喘气,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她眸底闪动着一些狠厉的光。
但她知道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忍了这幺久就都前功尽弃了。
新的一年就在这般兵荒马乱中到来了。
程幼容在宁乐宫养了几天伤,喉咙里面才稍微好受些,能断断续续说出话来了。
素兰也是拿她没办法,反正死命折腾得是自己的身子。
“薛枝最近在干什幺?”程幼容擡手就将那一碗药都喝了下去,然后偏头问了素兰一句。
素兰:“还在查您中毒的事情,他挨了二十道板子,估计现在伤都没有养好就爬起来查人了。”
程幼容勾着唇笑了笑,嗓音沙哑:“白费功夫,查来查去他能查到什幺呢?”
素兰点头,“奴婢瞧着,似乎那位督主在暗中保他。”
程幼容自然知道如今的司礼监提督是薛枝的干爹,也知道薛枝最后肯定能想出办法向皇帝交差,可她就是不想看他这般轻易就重获器重。
“去拿狐裘来,我去御书房找父皇哭上一哭,也算是给薛枝添堵了。”程幼容又笑了起来,满脸的坏心。
到了御书房时,程幼容就在门口跟薛枝碰上了。
看来素兰说的没错,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一张脸白的与她不逞多让。
薛枝立在回廊下等待皇帝的传唤,哪知道被程幼容给抢先了一步。
他看着她的背影施施然地进了御书房,眸子里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冷意。
皇帝是懒得管这些事情的,但程幼容又哭的实在是太惨,这让他原本毫无波动的心底泛起两分名为‘父爱’的情绪。
他子嗣太多了,况且他也根本不想去管这些孩子的死活,他只想自己长命百岁,只想自己将皇帝当到底。
而对程幼容,这个从林贵妃肚子里出来的女儿,皇帝一直以来的态度都是忽视。
他偶尔在想:她应该庆幸自己是公主,否则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她死亡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