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朕知道你委屈,你想要如何?”皇帝倚靠在龙椅上,表情冷漠地问道。
程幼容跪在冰冷彻骨的地砖上,她擡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道:“父皇,儿臣想要薛枝来宁乐宫,他此次的疏忽可害苦了儿臣......想来这是因为薛掌印身在高位忘了自己的身份,做事情都不尽心了,若是让他来儿臣宫里待一段时间的话,等他再回到司礼监时,就能更用心地替父皇办差了。”
皇帝懒得去听程幼容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他心底了然,这是程幼容恨上了薛枝,非要将他踩进泥里才解气。
真是和她那个母亲差不离的性子,皇帝暗想。
“行,便让他去伺候你一段时间吧,只有一点,不可伤及性命。”皇帝冲她摆了摆手,妥协道。
程幼容叩首向皇帝谢恩后,才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殿门一开,御书房外的冷风就扑上了她的面颊,她哭过后,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红痕,让人一瞧就能看出来。
薛枝擡眸,静默无声地觑了她一眼。
程幼容移转目光与他对上了眼睛,她眼底带着几分胜者的猖狂和挑衅。
两人擦肩而过时,程幼容低低道:“薛枝,你可真没用。”
一句嘲讽过耳即散,薛枝沉沉地瞥了她一眼,随即进了御书房里。
素兰展开狐裘披到程幼容肩头时,程幼容偏头,“你先回去吧。”
“殿下,您的嗓子还未好,不能吹冷风啊。”素兰不放心地劝着。
程幼容眼神锋利地看了她一眼,道:“我自己有分寸。”
素兰无可奈何,只能先一步回了宁乐宫。
程幼容顺着宫墙走着,她走得很慢,时不时还停下来望一眼身后。
她在等薛枝出来,因为很想第一时间看见薛枝的表情。
一想到薛枝一脸憋屈郁闷的神色,她的心情陡然就好了些。
没等一会,御书房的门就再次被打开。
薛枝如今没了掌印的身份,只身着一套墨绿色宦官服制,衬得他那张脸愈发白净清隽。
程幼容站在宫道的拐角处,等到薛枝走过来时,她才慢悠悠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薛掌印,噢,不对,薛公公,陛下刚才与你说什幺了呢?”她仰着头,眉眼中带着显然易见的笑意。
薛枝面无表情的模样,对她的挑衅视若无睹。
程幼容脚步往前靠近了一步,她轻启红唇,曼声道:“薛公公,往后跟在本宫身边可要好好当差,否则若是犯了错被人打死了,可怎幺办啊?”
薛枝垂眸,与她四目相对着,他冷声道:“程幼容,你真是幼稚又可怜。”
话落,他亦扬唇笑了笑,甚至还挑了下眉。
程幼容被他的话所激怒,她擡手就要掴出一掌,结果手腕却被薛枝轻轻松松就捏住了。
他捉着程幼容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拉,她脚步踉跄着就扑在了薛枝怀中。
“公主殿下,回去等着吧,奴才会去好好伺候您的。”薛枝俯首,将唇凑在了她的耳边,如是说道。
程幼容擡眸瞪着他的脸,恨不得张嘴咬上一口。
薛枝却松开了对她的钳制,然后绕过她走了。
程幼容气得在原地直咬牙!
寻鹤居门口,寸安搓着手指来回踱步着,等远远看到了那个身影,他脸上才露出一个笑模样来。
“掌印,怎幺样?陛下怎幺说?”寸安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们的调查陷入了死胡同,无论查来查去,十三殿下的毒都中的莫名其妙,根本没有谁会不怕死的在年宴上搞事情啊!
寸安心急如焚,就害怕再这幺拖着查不出来的话,自家掌印又会被陛下降罪责罚。
薛枝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我现在已经不是掌印了。”
寸安讨好地笑了笑,“不管何时,您在我眼里都是掌印大人!”
薛枝嗤了一声,嘲道:“你若是将你溜须拍马的这个功夫用在办差上,掌印之位早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他又道:“陛下并未怪罪于我,但这事情说来说去无外乎那几种情况,对了,前几天让你去查司药局的出入名簿和药材调配情况,查清了吗?”
寸安忙道:“查清楚了,那个沈安之在腊月二十七和腊月二十九分别都去了一次司药局,也配了杂七杂八的药方,瞧着似乎没问题,可奴才多聪明啊,又去把那个解毒的药单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几副药方中的某些药材打乱重组后就能得到那个解药方子。”
薛枝沉吟片刻,出声问他:“不会是巧合吗?”
寸安摆着脑袋否认,“绝不可能,因为那个解毒药方中有两位药很是罕见,且药效具有针对性,平时很少能用到的,可那沈安之却多次拿了这两位药,肯定有猫腻。”
“嗯,我明白了......对了,这段时间我要去宁乐宫当差,你就守在寻鹤居罢。”薛枝淡淡道。
寸安一听这话,眼睛都瞪大了两分,他忙问:“陛下这是个什幺意思?因着这点事情就真的把您给革职了?还贬到宁乐宫去,他不是让您戴罪查案嘛,怎幺这就变了呢?”
薛枝摇头,“是程幼容那边气不顺,她故意的。”
说着,他蓦地笑了笑,眉眼间隐隐有些无奈之色。
寸安‘噢’了一声,才叹道:“这位殿下真是......随性至极。”
薛枝不置可否,又对他道:“我过去之后,小事情你自己拿主意;有什幺事情处理不了的话,就直接传信给我,还有梁秀那边若有消息记得递来告知于我。”
寸安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快天黑时,薛枝才趟着步子到了宁乐宫。
素兰一见他就没个好脸色,语气不善道:“来这幺晚,还等人去请你吗?......喏,那边的那一盆桂花,不小心被洒落在地上沾了些沙石,你去洗干净吧。”
她伸手往旁边指了指,“今晚洗不干净,就别吃饭睡觉了。”然后就转身进了殿内,不再搭理薛枝。
薛枝面上的神色毫无波动,他微微挑了下眉,然后擡步来到廊下的那个大水盆前。
这种下等差事,薛枝已经许久都未曾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