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韩浮趴在窗棂上,两只手支撑着下颚,睁着眼睛凝望着院落中萧萧的枫叶,独自入神。
微风吹拂,只听沙拉拉一阵响,片片红似火的叶子纷纷洒落在地。
凌乱了她的长发。
院前八角书亭的顶檐上,青灰瓦片上处处可见。韩浮将散乱的发丝向后拢了拢,把手伸出窗棂,摊开手掌。
一片赤霞般的枫叶落在手心内。
入目的红,噙满了韩浮的眼睛,侵融进了她的大脑中,和身体内。
她闭上眼睛···
血,好多的血···
血腥味弥漫在整个黑暗的世间,尸横遍野。
万念俱灰的父亲,撕心裂肺的母亲,父亲和母亲缱绻的白色深衣上沾满了血迹斑斑,像那遥远的来自另一个国度的罂粟花,绚烂凄美···
不适的疼痛溢满了心间。
力道收紧,将那片枫叶捏握在手中。
“韩采女,可别发呆了,大王翻了你的牌子,要你去侍寝,快换衣服!”一身灰布大襟窄袖的靳嬷嬷诚惶诚恐的走进来,却又带着一丝喜悦。
平日里一直是对韩浮冷嘲热讽的她变的忙碌殷勤起来,在简约的宫苑里翻箱倒柜,给韩浮找衣服。
韩浮是后宫八十一御女中列位最低的采女,进宫已经一年有余,却连大王的影子都没见到。
不光是韩浮,后宫的二十七世妇和八十一御女都很少见到大王,为此她们经常暗中抱怨。
得知韩浮要被大王临幸,其余的采女羡慕不已。纷纷朝韩浮围过来。
“韩采女,见了大王,回来告诉我们一下大王长什幺样。”
“我只见过大王的背影,大王好高大,他的腰间配着一把长长的青铜御剑,真真威武不凡!”
“也就奇怪了,你一个采女,大王怎会圈你?想必高公公那边没少给好处吧?”
“韩采女,你若受宠,可别忘了我们呀,我们可都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好姐妹。回来后一定要告诉我们大王的样貌!”
韩浮笑着点头,穿着红色的束腰曳地长裙,外套一件薄如蚕翼的白色披肩,腰间用黄颜色的绦带精心系着一个精致花结,长发散落在腰际,用一根镶嵌红宝石的发扣松松的扣在腰后,加上本就生的窈窕,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的,甚是动人。
在众采女艳羡的目光下,韩浮离开了御女宫苑,跟着靳嬷嬷走了。
靳嬷嬷把韩浮交给了一位小宦官。
宦官看了一眼韩浮,满意的点头。
“大王平日里政事繁忙,你可千万不要惹他不悦,少说多做,只要叫大王舒心,那就是你的本事……”
韩浮一一点头。
衣袖下的手却紧紧的握着渗出了冷汗。
终于等到这一天,这个时机,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穿过一条幽长的甬道,来到了恢宏庄严的大政宫。
有宦官从宫里走进走出,擡出了几十斤简牍,宦官说,这些都是大王读完的书。每夜都会挑来几十斤重的书简供他阅读。
等到书简被彻底擡走,韩浮才敢迈步走进去。大政宫里冷冷清清,一股寒意袭击而来。
韩浮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她从那股寒气中,嗅到一丝血腥的味道。
这种味道令她徒增恨意。
大政宫很大,一道道的暗色帐幔下是一盏盏摇曳的宫灯。
朦胧的灯光照映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背影。
男子一袭盘龙纹玄袍,负手而立,站在窗棂旁,似在思索。
韩浮在想,这宫中怎会有第二个男子?应该是觐见擎王的王公贵族。
在她的家乡寒国,擎王无谶是出了名的凶残暴君。传言他长的青面獠牙,凶神恶煞,就像地狱鬼魅一样令人闻风丧胆,又怎会和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联系到一起?
他的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他踩着这些人的鲜血,一步步的开疆扩土,称王称霸,其野心无人不知。
韩浮的眸光更是变冷。
宦官叫她止步,随即几个小宫女将她带去偏殿,沐浴。
韩浮换上一件白色的丝薄蝉衣,被人直接架去见擎王。只是,她的眼睛被蒙上了,什幺也看不见。
只感觉自己被放躺在一个充满着龙涎香气息的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