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
萧徇铎从胸腔迸出一声怒喝,百米冲刺地跑过去。
车头前站着的两名士兵伸臂交叉试图阻拦。他表面上看上去并不算魁梧,其实是个练家子。紧实的双臂分作两路,十指并拢如刀状,往士兵的粗臂上某处奋力一砍。
两名士兵像是受到千斤巨石的冲击,手臂瞬间麻痹,被莫名的力量推了出去,双脚虚浮地往后生生退了一大截,在石子地上刮出明显的痕迹。他两人不服,还想上前缠斗,却被身后军官喝止。
萧徇铎趁着此时空隙,步伐灵巧地绕过所有人,伸长手臂轻轻一揽。池珏仿佛森林里的精灵,扇动着透明的翅膀,蹁跹落入一方心跳强壮而有力的胸膛。
“Noah Xiao, 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刚才出声制止的那名军官从后侧走出来,似乎是认识萧徇铎,笑着用英语打招呼。
萧徇铎偏头觑了他一眼,似曾相识的白人脸庞,但没准确想起是哪位。他全副心思都在池珏身上,没工夫和别人打哈哈,直截了当:“你好,请问你认识我?”
“咳,”军官尴尬地咳了声,“当年你在部队训练的时候,我在你隔壁班。”继而转身严厉地教育那两名士兵,“Noah至今都是省军体拳和单兵作战胜利的纪录保持者,你两个还差得远呢!统统回去加训!”
萧徇铎挑了挑眉,现下他可没心情叙什幺战友情,而是忙着仔细确认怀中少女是否安好。察觉到她正发着高烧,无精打采的可怜样儿让他的心被针扎似的刺痛。
池珏一头栽进他怀里,经历了脑震荡般剧烈的摇晃,神经刺痛随之而来。她阖着眼睛趴在温热的怀里嘤咛,熟悉的怀抱让她的意志力像是紧绷的弦突然松懈,人也变得脆弱起来,病痛似乎逮住机会变本加厉起来。
小姑娘病痛难受,这让他既愤怒又怜惜,萧徇铎按捺下性子,想着先把人带回去治疗要紧,他利落地公主抱起小姑娘,转身举步离去。
百里赟淇靠着车门看了半晌,没寻摸出这个如同天降的男子是什幺来历,正要开口问询,却见他抱着池珏就要走。
“等等。”他疾声阻拦,擡手拉住池珏耷拉在身侧的手腕,“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萧徇铎感到怀里的人被拽住,他垂眸就见一只象牙白色露着青筋的手正握在池珏纤巧的玉腕上,顺着那手往上看去,是个身形颀长、架着银框眼镜的清瘦少年。最令他惊讶的不是少年光风霁月的样貌,而是他敞开的浅棕色风衣下,裸露出的白皙前胸上,几粒浅红色印子十分醒目。
“你是谁?”萧徇铎拧着眉,脑海里浮现了些不成体统的想象。
“这话该我问吧,你是谁?凭什幺随便带走池珏?”仿佛天然带着敌意,百里赟淇吊着丹凤眼稍反问。
“我带走我的人,需要向你汇报?”萧徇铎瞧这少年质弱的样子,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和他纠缠只会拖延池珏的病情,他强压心中的不快,怒瞪着他呛了一句,抱紧池珏准备闯出去。
“你的人?”百里赟淇冷嘲,拽着池珏的手更收紧了,眼神在两人手指上逡巡,戏谑地勾起嘴角,“我怎幺没看到戒指。可别趁人之危,就把自己的臆想当真了。”
萧徇铎急于带人回去,眼前的少年却像条难缠的毒蛇,盘踞尾巴吐露红信,阴冷得让人生厌。偏偏他抱着池珏,腾不出手来收拾这条蛇,心里又烦又燥,积郁一整晚的火气终于压抑不住了。
“我最后再说一遍!放开!”萧徇铎冷肃地低吼,金棕色头发有些蓬松,像被苍蝇骚扰得不耐烦的雄狮,目光燃起熊熊怒火,警告着不知死活的对手。
百里赟淇向来金尊玉贵,只有他警告别人的,没有别人警告他的。虽然对面男子冷言厉色,更不会被轻易恐吓到,他挑衅地走上前一步,单薄的身板阻挡到棕发男子面前,眼神薄凉,冷锐得好似有霜箭直射出来。山风唯恐天下不乱地吹起他的风衣前襟,裸露出更多身体,红梅点点居然弥漫在目光所及的全部雪肤上。
萧徇铎眯眼打量这些红痕,脑海里浮现千百种猜想,双手攥起拳头。
“萧学长...咳咳,这是我同学,这次小组作业一个组来的...他没有恶意。”池珏断断续续地醒着,恍惚间听见两男人的对峙,针尖对麦芒,怕是下一秒就要挥拳相向。她轻蹭几下萧徇铎鼓起的胸肌,拉着他的衣角,哑声说道。
“百里,这是萧学长...我们认识很久了,我跟他走就好。”她感到冰冷的五指握在手腕上,轻轻挣了一下。
之前那位军官安排好回程路线等事宜,远远地瞧见两位爷起了冲突,急忙跑来手臂劝和,毕竟这两人之间谁受伤了他可都不好交差啊。
百里赟淇察觉手掌中握着的细腕轻晃,像是示意他放开,又听见池珏的话,寻衅的脸色结了冰,薄唇紧抿,准备攻讦的话语也咽了回去。
他擡眼冷冷地盯着萧徇铎,像是要努力记清他的长相。少顷,才默默地后退一步,垂着眼放开了手。
萧徇铎打了胜仗,抱紧池珏趾高气扬地从百里身边走过,一个眼神都不稀得留下。
回城路上,池珏半歪着身子,头靠在窗框上,山路坎坷,颠得她想睡又睡不着,想吐又吐不出。阵阵头晕恶心袭来,她突然想起,坐那辆军用越野的话...会不会平缓一些?
萧徇铎一直没说话,他心里又气又急,还免不了心疼。气的是池珏没能照顾好自己,也没依照约定提前告知他定位;急的是不知那少年究竟是何身份,为什幺之前从没提起她还有个男组员,那身暧昧的红痕又是怎幺来的?心疼的自然是池珏发着高烧,脸颊通红,两日不见人都消瘦了,不知多久才能养回来。
侧目瞧见池珏痛苦地东倒西歪,即使有再多的话,他也舍不得此刻开口烦她了,只把心思先放到开车上,尽量快速平稳地回去。
行驶了两三个小时,池珏在迷糊中被抱起,自己似乎在半空中飘了一会儿,被安放到熟悉的柔软沙发上躺着。不一会儿,又被抱到浴室,像给婴儿洗澡似的泡在温热微烫的水里。
萧徇铎托着池珏缓缓浸入放了热水的浴缸,把她的长发撩起,从洗漱台上随手拿了个发夹夹好,他凑到小姑娘耳边柔声:“你先泡一会儿,我去拿医药箱,马上回来。”
池珏仰面靠在浴枕上,舒服得闭着眼,半梦半醒间“嗯”了一声。男人的气息渐渐消散在玫瑰浴盐香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