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子

钉子

日子就这样过着,芭蕾舞室、学校、宿舍,崔莺儿又过上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就连朴宰范给的保温盒也是雷打不动的海鲜粥。

然而总有人希望在这平静的湖水中投下石子,可却无法估计将引起怎样的涟漪。

第二天下午三点,崔莺儿按时的来到学校练舞室,虽然宋孝贤也说她根本不用这幺努力,到时候就算上台Freestyle   一段也完全足够。可是崔莺儿就是这样,要做就做到最好。

她相信舞蹈是需要肌肉记忆的,上台最好的情况就是和在练习室里一样,熟练、自然、像泉水一般倾吐,而滔滔不绝。

所以就算今天是周末而明天要拍摄CF她今天也依然来到舞室。

换衣室只有她一个人,她熟练的换上练舞服,而脚伸入鞋子的一瞬间,是钻心的刺痛。

一枚钉子插入了她脚趾甲和趾肉之间,将指甲一分两半,血流不停。

“哈……”

她几乎感受不到痛感,满脑子只有,明天的拍摄可怎幺办呢?

特别是芭蕾,最需要脚尖的力度。半路出家,就算每天一刻不停的训练和思考,曾学习过芭蕾的李泰民也给了她很多的建议,她尚且觉得自己不足。而今天的一击,她只怕会给自己的舞者形象抹黑。

怎幺办呢?怎幺办呢?

今天是练不了舞了,崔莺儿简单的止血后一瘸一拐的扶着墙走了出去。

她坐在的士上,说出脑海里唯一的那一家医院,她真的非常讨厌医院,但总有让她不得不去医院的情况。

崔莺儿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在纽约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看着街景,这是陌生的现在,而那是熟悉的过去。

不管是熟悉还是陌生,那些人群都在她的车窗中一掠而过。一直向前的道路对她来说是神的指引,而这种指引,并不能给她安慰。

她无声的看着,脸上湿润的触感告诉她她流下了眼泪。

怎幺一颗钉子就又让她流泪了,真没出息。

朴宰范在车窗里看到了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好像是漂亮的水晶娃娃破碎了。她表情木然,眼神是空洞的,好像流下的眼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在去工作室的路上,他想有一天,能够为她随时掉头。

崔莺儿到医院把脚趾包成了粽子,连鞋也穿不进去。想不通明天该怎幺办,可是今天还是有地方可以回去。

【我要回去了】

她已经习惯性的给某人发短信。依他要求的,每天都发,他从不回复,好像也并不在意,五次里有两次会来见她。

没有时间,就不要有这种要求啊。

不来的话,她就松了一口气,可是今天,有一点点想吃海鲜粥。

【晚上七点来】

朴宰范这一次竟然回复了,还是像等着她消息一样的秒回。

大家都在训练,崔莺儿回到宿舍的时候,留给她的是不太整洁却满是生活气息的房间。她窝在床上,坐在大熊宝宝怀里,这只大熊陪伴她从首尔到LA又到了首尔。一个人的时候她喜欢躲在它的怀里,好像不管在做什幺,身后都有了依靠。

崔莺儿打开电脑,已经记不得是多少次观看那段芭蕾舞,闭着眼睛她也能把指尖到脚尖的动作在脑海中复刻。

小跳、大跳、旋转,向远处无限延伸,远离,又迅速接近、揉合、托举。

崔莺儿进入了脑海里的练舞室,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好像受到了想象中自己的调动。她一遍又一遍的绷紧和舒展脚趾,疼痛变得有些麻木。

手机铃响了,以前他从不会打电话,只会发两个字。

“下来。”

今天她下来的速度比之前慢了一分多钟。朴宰范还是一样把保温盒递给她,崔莺儿接过就要回去。

“为什幺哭?”

崔莺儿一怔,她脸上已经没有泪痕了啊?

“没有啊。”

她的睫毛一个劲的抖,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傻子,连撒谎都不会。

朴宰范没有继续追问,单膝跪地想要查看她的脚伤。

她的脚条件反射的向后退,却没有带动拖鞋而是把整只脚露了出来。

她的拇趾被纱布包裹着,而其他的脚趾也是红彤彤的。好冰,她的脚像是冰雕,晶莹剔透但却冰凉,是不是把手放上去就会消融呢?

朴宰范不自觉的捧住了这一只美丽却脆弱的足。

“这次又是什幺原因?”

“钉子扎的。”

他的大手很温暖,为她挡住秋风。

“难过的事情可以告诉我的。”

他擡起头,原来复杂的眼睛这次却是一眼可以望到底孩童一般的清澈。

女孩还是不愿开口。

他睫毛垂下,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只把温暖传给她之后又放回原位。

“走了。”

“下来。”“走了。”每一次都是这样,没有太多的话,好像就只是为了来给她送粥。

“怎幺办……”

朴宰范转身,她低着头,双手交换着想要把脸上的泪擦干净,可是那泪水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怎幺也擦不干净。

崔莺儿心里好复杂,一边觉得自己真没骨气,居然在这个瘟神面前哭成这个样子,一边又压抑不住自己的委屈。

“怎幺办……明天……怎幺办?”

她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抽泣,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明天要拍CF,我的脚根本跳不了芭蕾,这次我真的我做不到了。”

朴宰范站在原地甚至没有接近,他不忍心,害怕一接近就将这个瓷娃娃碰碎。

崔莺儿握着拳,鼓着腮长呼了一口气,好像当作什幺事也没发生一样转身要走。

没有人能够帮她,站在舞台上,站在镜头前,音乐响起,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别害怕,就去做吧。”

就算受伤,也还是要去做不是吗?镜头打开他们就必须要在一个表演的状态,不管受了什幺伤也要完成自己的任务。

“就去做吧,不管是Breaking还是芭蕾,你都可以做到,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B-girl,只要你想做的,都可以做到,我相信你。”

“谢谢你。”

她回眸一笑,眼睛里还有没擦干净的泪花。

朴宰范舔舔唇,轻轻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扔了过去。

“走了。”

他好像无法不去在意这个人。

她是他见过胆子最大的女孩,酒瓶一砸就敢抵着Simon   D的脖子威胁,她还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女孩,会选择breaking的女孩子很少,而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最优秀的B-girl。

可她又是胆子最小的女孩,被他一吓就害怕得把自己抱成一团,也是最脆弱的女孩,他认识她才不过多久,便已经是新伤叠了旧伤。

他在街头看到她一次次摔倒又爬起,每一个动作都不计后果要做到完美,每一次爬起都依旧骄傲。

他在车窗看到她落寞地流泪,为什幺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依靠?又有多少次她都是这样独自流泪?

他的心里空出的那块地方,好像就被这个奇特的小怪物给占满了。

朴宰范轻轻弹了弹挂在录音话筒前的蝴蝶结发圈。

“小怪物,我们一起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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