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河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她家也不例外。
她慢慢脱了厚厚外套挂在衣架上，电视还在播放着无人观看的画面。
走到客厅发现沙发上窝着个因为高大而显得有些可怜的身影。
他真的还在等她。
周河轻轻笑了下，蹲在沙发边看他睡得昏沉，那双雾气沉沉有些阴郁的眼睛被埋进密密睫毛里，暖色的光落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像是某种瓷器，细腻且光洁。
鼻尖淌着轻轻的呼吸声，像是做着什幺香甜的梦。
周河发了会呆，撑着脸看他，过了会看他没醒的想法，拍了拍他垂在边沿的手背想把他叫起来。
那人眼睛没睁，只是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攥在自己掌心，有些用力。
她的手比他小一大圈，像只被困住的白鸽。
“哎，是我。”周河吓了一跳，手往回抽没抽出来。
“嗯……”林冬逸嗓子间发出含糊的睡音，眼睛眨了几下像是没回过神，还是捏着她的手，“……你回来了，姐。”他慢慢松开手，周河立刻缩走了，她不自在地站了起来。
“去床上睡吧，在这着凉就不好了。”周河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噢。”他应声，像是不清醒地摸了摸眼睛，“等你等睡着了。”
“你去了好久。”林冬逸的视线在身后窥视着她，刮过她的小腿，她的臀线，她的腰身，试图从细节判断她出去了有没有做些……让他不高兴的事。
看不太出来。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自己视奸般的眼神，周河转过来只看到他还是迷迷瞪瞪眨着一双丹凤眼。
“都叫你别等了。”周河嘴角挂笑，瞥他一眼，“我又不会丢了。”
“我担心你呀。”林冬逸也站起来，又揉着有些发麻的腿站在原地，“你要是丢了我第一时间把你救回来。”
周河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两声，但是也不算讨厌他这句话。
“快去楼上睡觉吧，好晚了。”她转过身就上了楼梯，声音慢悠悠地送到林冬逸耳边，“明天上午还得出去玩呢。”
“好。”他终于又能这样肆无忌惮盯着周河的背影，应答的声音低到像呢喃。
起床的时候周河还有些低气压，木着张脸穿上了新衣，洗漱完还是有些疲态。
下楼倒是看到林冬逸也穿着身新衣服，克莱因蓝的外套显得肤色极白，浑身上下写着年轻气息。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就看到周河抿着嘴看着一脸不高兴，鼻腔轻轻漾出一声笑，他倒是知道周河有些起床气，别提还有些没睡好。
周河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又懒洋洋窝进沙发里靠着。
“头发都没梳好。”林冬逸突然擡手拨了下周河鬓角，有一缕头发像她这个人似的懒洋洋窜出来。
没被扎好。
周河随便“嗯”了一声，偏头避了避手指把那缕头发勾到耳后。
虽然林冬逸还没挨到她的脸，但是感觉太近了。
“我帮你梳头好不好？”林冬逸手撑在沙发上，凑过脸来问周河，声音低低的，跟哄小孩一样温和。
“不要。”周河下巴摆了摆，声音有点哑，“我自己等会梳。”
奇奇怪怪的。
“哎呀，让我试试嘛。”林冬逸声音更软了，像是撒娇一样，趁着周河发愣，他已经跑去拿来梳子了。
周河还在犹豫，他手指攥着梳子对她摆了摆，“保证给你梳个好看的，好不好？”
双手一并，“姐姐……”他笑吟吟望着周河，丹凤眼弯弯。
“让他试试咯。”王来凤端着刚煮好的鸡蛋摆上桌，看这两人关系亲密不少倒是挺高兴的。
周河也一笑，“我怕他给我头发扯掉一把。”
有她说话，周河放下翘着的腿，把背留给林冬逸，“来吧。”
“你轻点啊，头发本来就不多了。”她嘴角挂着点笑，偏头眼睛瞥林冬逸。
这眼神林冬逸不知道怎幺形容，只是让他心里又是一酥，也对她急忙忙一笑掩饰自己的乱。
修长的手指穿过柔顺的黑发，黑白分明。他取下她的发绳戴在腕间，周河倒是一无所知地眼睛看着妈妈在厨房进进出出。
他的手指带着些暖意，擦过周河的头皮和耳后，痒得很，但他动作温柔没惊扰掉一根头发，周河也不好说什幺，总不能叫他别这幺轻。
周河只缩了缩脖子。
林冬逸倒是很认真似的，好像在给她编头发。
“快点呀。”周河催他。
她挺少在头发上花时间的，平时梳头也不过三两分钟，看他慢悠悠的有些着急。
有些后悔答应了都。
“马上。”他声音很近，热气落在周河后颈，她几乎感觉自己要起鸡皮疙瘩，林冬逸的视线淡淡落在她颈窝的那颗痣上，舌尖轻轻刮过牙齿像是一种代偿。
他含笑收回视线，给她绑头发的动作依旧不慌不忙。
王来凤也取下围裙搭在椅背，走到沙发边上看他们，脸上笑滋滋的，“唉哟，好看的呀。”她拨了拨周河的刘海，“小逸这手真巧。”
“好了。”他轻轻扶了下周河的肩膀，又很快放开了。
周河有些别扭，但是没说什幺。
她掏出手机前置看了看，林冬逸把一条蓝色发带编进了她黑发间缠绕，在后脑编了个松松散散又带着些精巧的小马尾。
周河偏头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平时倒是不太在意这些细节，但是没人讨厌好看的东西。
“哪来的发带啊？”她揪了揪自己的小马尾，疑惑问林冬逸。
总不会梳头这事也在他的计划里吧？
“送你的新年礼物。”林冬逸嘴角抿出个笑，对她弯了弯眼睛，“正巧用上了。”
“新年快乐，姐姐。”
“哎哟。”周河啧了一声，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你真是……”
小子，太会了。
“啧啧，”王来凤也笑，“小逸真懂事，哪里还要什幺礼物啊，你平时在学校也别……”
林冬逸打断她的话，从口袋里又摸出个小盒子，对王来凤也是淡淡一笑，“阿姨，给你的，新年快乐。”
王来凤脸都有些发红，手在裤腿上擦了擦，“唉，这个。”
“拿了吧，看看送什幺好东西了他。”林庆峰冒出来先接过来打开了，林冬逸偏过脸笑缓缓落下去，没看他。
一个银镯子躺在盒子里，做工也让王来凤喜欢，她立刻捧场地戴在了左手上，嘴里直夸好看。
林庆峰又在说些“还不是借花献佛”的话清清淡淡泼冷水，被王来凤急忙拽走了，怪他乱讲话。
“走吧。”
林冬逸低着头，看着那只手轻轻抓着自己的手腕，细细的，凉凉的，却像揪住了自己的心。
他擡起头看着周河脸上像是已经过了那阵起床气，表情也轻松起来了，带着些惯常的漫不经心。
“我饿了，去吃早饭吧。”她轻笑着对他说，“头发编得真好，我喜欢。”
“嗯。”林冬逸定定地望着她，嘴角弯了弯，“走吧。”
他乖乖地被周河牵去饭桌，空虚的手指在空气里微微蜷缩了一下。
心里一漾一漾的，不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