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埃文斯的时候,是在商场里。雪儿走过一排排挂满衣服的货架,正在挑选适合做角色扮演的服装,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她转过头,埃文斯惊喜的脸出现在眼前,小鹿般的眼睛眨啊眨。
“好巧。”埃文斯说道,“这次我真的没跟踪你,我是陪家人来购物的。”
雪儿噗嗤一笑:“那确实好巧。”
“你打算买新衣服吗?我觉得这件适合你。”埃文斯拿起一件田园清新风的碎花裙。
雪儿摇摇头,并不想要这条裙子。“我在为仲夏惊魂夜做准备,打算买点合适的衣服自己改造。”
“你想扮什幺角色?”埃文斯期待地问。
“小丑女?暂时想到这个。”
“啊哈?我想象不出你拿棒球棒打人的样子,你这幺瘦。”埃文斯调侃。
“别小看我,我的运动细胞可是很发达的!”
“那下次去球场让我见识见识。”
埃文斯真是坚持不懈地想约雪儿出去,雪儿并不反感他这份殷勤,正想着哪天有空去,一个声音横插进来。
“不好意思,她没空。”诺亚走过来,右手随意地搭在雪儿肩膀上。
轻松愉快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埃文斯面带疑惑,眼神在雪儿和诺亚之间周旋。
雪儿连忙介绍:“这是诺亚,我朋友,也是莉莉丝的哥哥。诺亚,这是埃文斯。”
“埃文斯·贝克。原来是你。”诺亚的语气并不友善。
“你认识我?”埃文斯在回想以前是否得罪过诺亚。
“没,好像听朱莉说起过这个名字,你跟她是同学吧。”
“是的,我们都在海泥湾高中上学。”
雪儿觉得肩膀太沉,嫌弃地拿开诺亚的手,继续拨弄货架上的衣服。
“你还有事吗?”诺亚故意卡在雪儿和埃文斯中间。
“嗯……没事。”埃文斯歪头看向雪儿,“雪儿,拜拜,等你有空给我回电话!”
“好的,拜拜。”雪儿摇摇手。
“拜拜!”诺亚咧嘴一笑,目送埃文斯的背影。
等埃文斯走远,雪儿才抱怨诺亚:“你干嘛呀,埃文斯又没惹你,对人家客气点。”
“你竟然喜欢这样的雏儿?”诺亚嘲笑她。
雪儿瞪他,反唇相讥:“对对对,比不上你这根老油条,你虽然老,但是有一颗向往年轻的心呀,喜欢未成年女孩呀,话说,朱莉介不介意你现在在陪我逛街,还要和我扮情侣装?”
听到雪儿提起朱莉,诺亚反而笑起来:“我和朱莉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哦?那我恭喜她。”雪儿早知道诺亚是个风流浪子,她为朱莉庆幸没有落入诺亚的魔掌中。
“我替海伦把关呢,可不会轻易允许你被其他男的拐走。”诺亚跟在雪儿后头亦步亦趋,雪儿的目光早已被墙上挂着的一件裙子吸引。
那是一条黑色的芭蕾舞裙,裙摆的黑纱层层叠叠,高贵,华丽,神秘。
雪儿指着这条裙子:“我不要扮小丑女了,我喜欢这条裙子。”
想起康利的冷淡,雪儿这几天不想去海滩自找难堪。别墅里有珍妮外婆留下来的古董缝纫机,雪儿用它来缝制衣服。不光是自己的衣服,她还要做莉莉丝那份。莉莉丝从旧服装市场淘来的二手礼服裙腰围有些大,还有些细节需要雪儿一起改造。
雪儿还和埃文斯一起去打了网球,埃文斯带她在海泥湾高中的操场上闲逛,两人在操场边高高的观众席上并肩而坐,看了一场日落。
说实话,雪儿对这个男孩确实抱有好感,如果没有康利,她愿意和埃文斯再约会几次,试试看恋爱的味道。不过,人生就是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更何况爱情这种自私的情感。
总之,在没有康利的日子里,雪儿让自己过得很充实。他们依然会在房子里见面,不过除了日常对话,没有多余的东西。雪儿有时候会在夜里复盘白天和康利说过的仅有的几句话,甚至怀疑康利是不是在跟自己较劲。可她想不通为什幺。
明明有一颗想靠近的心,却始终在徘徊犹豫。
午后的阳光透过整面透明的落地窗投射进来,搭在缝纫机上的丝绸布料闪着莹润的光泽。房间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裁剪不一的布条,五颜六色的线圈和亮闪闪的塑料饰物。雪儿的脚时不时踩一踩踏板,缝纫机便发出咔哒一声,绷直的细线在光下一颤,针脚便牢牢钉在布料上。雪儿仰脖,擡手揉了揉发酸的肩颈。透过对面的窗户,她能看到玛德琳在花园里一只手推着除草机,另一只手悠闲地夹着一根烟。
她恍惚能看到康利抽烟的侧影,他长得还真像他的妈妈呢。
海伦去镇上的书店找她的编辑谈工作,珍妮开车陪她。家里只有玛德琳和雪儿留下来。
玛德琳将除草机收到花园的小木屋里,然后拍拍手走到雪儿的工作间里来。她看到屋子里摊满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会像海伦一样唠叨,而是赞赏雪儿。
“雪儿你真是心灵手巧,我觉得你不光能做模特,也能自己设计衣服去秀场。”
“哈哈那太夸张了,我只是拿出了小时候给芭比娃娃做衣服的小伎俩。”
“辛苦了!肚子饿了吗,想吃点什幺,我去做点下午茶。”
“咖啡,还有松饼!多淋点枫叶糖浆。谢谢玛德琳,亲亲!”
玛德琳亲了亲雪儿的头顶,便转身去门口。过了半小时,她端着一个餐盘走到花园的铁艺桌上放下,在窗外对雪儿招招手。雪儿伸伸懒腰,走到花园里和玛德琳共享下午茶。
盛夏,树叶间传来持续聒噪的蝉鸣。玛德琳问起雪儿最近怎幺没去外面玩。
雪儿心中一动,问道:“嗯,是康利向你问起我了吗?我最近确实没空去看他工作。”
玛德琳喝下一口咖啡:“没关系,我知道康利是个负责任的好孩子,我让你去海边看他是怕他工作太累,有你陪着他,他会开心很多。”
雪儿拿着叉子切松饼的手一顿。
玛德琳眺望花园边缘挂满爬山虎的篱笆,神情像是陷入回忆中:“你知道,自从五年前,康利的父亲去世,他就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他有时候想在我面前承担起所谓男人的责任,想替我分担,但是呢,我并不需要他这样成熟,只想看着他快乐地长大就好。”
雪儿想起康利那副细致而耐心的模样,在人群中,他永远是为别人着想,选择退一步的那个人。
“成熟的背后,必然有着旁人难以看见的委屈和退让。康利是个不愿意将负面情绪讲出来的孩子,我有时候也摸不透他在想什幺。而你,雪儿,你和诺亚,还有莉莉丝,你们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和你们在一起的康利很快乐,所以,每年夏天,我都会带他来这里。”
雪儿说:“康利也带给我们很多快乐。”
“雪儿,我看得出来,你和康利是走得最近的,谢谢你帮我照顾我儿子。”
雪儿被玛德琳真诚的眼神打动,心中竟有一丝愧疚:“不,其实是康利照顾我更多,我……我没有做什幺。”
玛德琳温柔地笑着:“有时候你不需要做什幺,你的存在就是最好的。”
一束光穿过玛德琳额前的碎发,打在雪儿的心上。
真的吗?
雪儿想起小时候康利笨拙跑步的样子,他满头大汗,小胖腿蹬蹬蹬,气喘吁吁地跟在他们身后。跑在中间的雪儿停下脚步,看看前面莉莉丝和诺亚直冲向前的背影,又回过头看到远远被抛下的康利,她在原地急躁地跺跺脚,转过身朝康利跑去,伸手拉住康利的手。
“康利,我等你!”
康利回握住雪儿的小手,圆嘟嘟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雪儿也笑起来,两人一起跑向前方。
她想再次主动牵起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