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将撰写好的案情封装进匣,擡眼瞥络素正朝着他点头,孙少卿也便将匣子交给手下。
“递进宫里。”孙少卿道。
孙少卿说着送崔岫云和络素出门,与崔岫云走在络素后头时,崔岫云忽而转头问:“少卿,京城里,女子用迷香杀人的案子当真许多吗?”
冷不丁提起,孙少卿发觉出她笑得意味不清,也干涩笑两声:“有吧,有吧。”
他这样答,崔岫云也未追问。
本来想着去找赵钦明,那匣子才递上去,就听到从宫中回来的人道:“陛下说明日接见使臣,太子需陪同,今日就要回宫了。”
那她此刻去也是不巧。
索性她便等在大理寺门前。
站了得有一个时辰,宫中传旨的人前脚进了大理寺,后脚崔岫云就见到孙少卿笑呵呵将人送了出来。
那这个答案,皇帝也同意了。
她彻底放心下来。
夜深静,大理寺前两个獬豸的石像威严庄肃,却也驱不散长夜里的恐惧。
又下起雨来了,翟三娘被带出大理寺后,仍旧无措看着紧闭上的门,和这阴雨的天。
她感到几分凉意,抱紧了自己,才看到大理寺前一点灯火。
“大人。”翟三娘有些诧异崔岫云在等她。
崔岫云打上伞,带翟三娘到了大理寺对面街上的茶铺里。
阴雨夜里,此处也无人了。
都喝着热茶,崔岫云望着澄清的茶水柔声:“我缠着清坊的管事问了大半个晚上,李深对你,不止冒犯了那一次。”
“大人……”翟三娘捧着茶碗咬着唇。
崔岫云在清坊闻到过鲛菱香,主事的说,是李深推荐给她的。
“这香他曾经自己带到我坊中点过,那一夜,他单点了那乐师给他弹曲。”主事的被她细细盘问,也将事情原委到来,这些她也都是告诉了大理寺的。
崔岫云仍旧给她添茶:“喝茶啊。是你捅了他一刀吧,主事的说,她记得裴望那夜朝着李深拔出匕首后,是自己带着匕首走的。”
语气平静得像是唠家常,翟三娘端着茶碗的指节泛白。
“是,”翟三娘忽而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擦拭着嘴角水渍惨笑,“他要挟我的。”
她在清坊两年了,从来未出过差错。只是那一夜,被这个不懂规矩强闯的外邦人窥见了面容。
而后他们在四方馆相见了,李深认出了她,知道她不敢将自己卖艺之事宣扬之事,便以此拿捏她。
起初只是搂搂抱抱,言语轻薄。她忍了下来,想着熬过他离开便好了。
但那一夜,他不知点了什幺香,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失身了。
那一夜裴望也在清坊外等她,见她精神恍惚,又出来得晚。她禁不住逼问,抓着裴望的衣袖把事情哭着说尽了。所以裴望与李深一相见,三言两语就会冲突,裴望才会动刀。
她不想张扬的,只想事情如此作罢,也拦住裴望去找李深算账。但李深一而再再而三找上她,一次次想逼她就范。
她不敢想,一旦她在乐坊卖艺的事传出去,她这几代书香世家的家族会如何待她,她又要如何自处。
大姚使臣来京的那一日,李深又逼她去找他。
他竟然说,要跟四方馆的人商议带她走,去大姚。
这时候,她才起了杀心。
她跟四方馆告了假,悄悄进了李深的房间,装作顺从些,趁他不注意,点了四倍的香。
她用匕首划着自己,让自己清醒,趁着他沉溺情欲时,捅了他一刀。
她自然不是他的对手,那一刀未能要了他的命,她还被他踹了一脚。
那时候,是正在巡查的裴望听见了动静。
推开门见到眼前景象的刹那,裴望就捡起她散落的衣裳,趁着李深晕厥时拉她逃跑。
不知道他后来是如何处置了那个房间里的事,凶器怎幺变成了他的匕首。也不知道最后李深的尸体怎幺就去了厢房,还多了脖子上的致命伤。
那夜裴望来她家寻她时,只抱了抱她,说着“放心”,就一走了之了。
她是知道裴望被下狱的消息之后才觉出不对的,裴望交代了事情的琵琶乐师也是与她相熟的,又同她说起了裴望那一夜找那乐师商议好的事情。
他要寻死来替她顶罪。
那一刻,她什幺也顾不上了。
“大人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要……”翟三娘脸色煞白看着崔岫云。
崔岫云擡起下巴望着大理寺:“其实他们也都知道。你运气好,这是个糊涂案子,都要糊涂一些才好。”
大理寺前又出现了一抹亮色,她们转头时,见到了模样有些凌乱的裴望也被带了出来。
见翟三娘坐立不安看着裴望,崔岫云从身侧递上一把干净的伞:“给你们多准备的,快走吧。”
翟三娘接过伞,朝着崔岫云行了个礼,撑开伞,踩着满地的水往大理寺门前去了。
裴望和翟三娘持一把伞同行时,忽而都转身看了崔岫云一眼,她也点头示意。
如若崔岫云没有想错,络素说他没有捅李深,那幺只是络素闯进了被裴望处理过的现场,李深还剩一口气,最后被络素割断了喉咙。
虚虚实实,不过如此。
鞋面踩在这水上,鞋子里早就湿了透彻。裴望轻拽了翟三娘一把,靠得近些,免得淋雨。
“你在乐坊的事,如今是不是瞒不住了。”他问。
“恐怕是了,”翟三娘低眸,也松口气,“能留一条命便好。”
“家中的债……还完了吗?”他问。
回京之后他就发现她在乐坊的事,不是没有阻拦过,只是她一意孤行,自父亲死后她家中欠债不少,她坚持要自己还清。
“差不多了,往后再找别的生计就好。”她点点头。
他突然换了个手持伞,空闲下来的那只手,慢慢在雨帘里移着,轻轻勾住了她的手指,见她没有抽回,慢慢紧握在一起。
“我去提亲吧。”他说。
“裴望……”
“我家的事,我说了算,你不用担心,”他紧紧拉住那只手,“这雨声真大啊,往后的闲言碎语也少不了,你一个人担着,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
风雨交加,冷人心肠。
“好。”
哽咽着的声音传来,融没在雨声里。
等到雨停了,崔岫云才从茶铺出来准备回客栈,提着伞在街上走时,忽见到面前停了辆马车,马夫见着她便下了车。
暮色渐深,但是因为方才下过雨,城里的人不多。那马车沿着城中河湖到了隐蔽处,崔岫云下了马车后,顺着马夫所指方向往前。
这丛丛漆黑静谧里,她看不清前路,脚步都缓慢了许多,免得被湿滑的青苔弄摔。
踏过石板小道,湖水泛着月光,眼前明朗一些,继而出现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灯火。
那是,满池的河灯。
一片星河一般,她怔怔看着所有的灯火。
“那日错过了花灯,赔给你的。”
沉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转眼见到池边小船旁站着的赵钦明。
他只悄悄看了她一眼,而后上了船,伸出手来。
她将手交过去,轻轻一跃上了船。
小船撞着零散的花灯在水道中行进,他撑着桨。
她捧着脸坐在船头:“秦学士也被放出来了,说那地形图是十年前已经作废的,早就该销毁了,不知怎幺流传出去,也没有什幺危害了。”
“嗯,我知道了。”
“秦学士被释放得如此顺利,大理寺的官员也这般配合,殿下也发现了吧,一定还有另一个人……”
“别提他,”撑着桨的人忽而皱眉,又缓和语气道,“是……来给你道歉的,不是来谈这些的。”
“道歉,不是道过了吗?”她笑,而后看赵钦明神色一凛,想起那一跪,悻悻然,“没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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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补后面的一段肉汤船戏
嗯,确实是船戏(抠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