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真正离家而出,是我某次在父亲目光下踢翻雏田后的下午。
具体时间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已经过于模糊了,唯一还能记得清楚的只是自己叼着阿瑞买来的糖葫芦,趁着父亲没有注意,慌里慌张翻过了高高的围墙。
我还记得阳光趴到脸上的柔软气味,也还记覆盖着青苔台阶粘上脚底的咸涩味道。
阿瑞隔着一面墙对我大喊。
他让我跑慢一点。
我没有理他。
虽然平日父亲总是不许这个,不许那个,更不许我踏出族地,但是那天我比赛赢了雏田,他便半是欣慰半是忧虑,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像我之前一样,往往越墙而出脚未落地,便被他一把揪住了后衣领拎了回去。
他拎我像拎一只猫。
训我时倒像训一只狗。
我变成人已经六年了。
直到现在还是觉得人类非常奇怪,不过出于对他们过于柔弱的宽容,我无论何时都一向是采取容忍的态度。
只是被大家称作“一建长老”的人类,虽然长着一张明日就要挂掉的脸,但脾气倒是比任何人都要蛮横。
他不像父亲一样训我,也不像阿瑞一样哄我,不管我闯大祸小祸,他总是关我禁闭,还拿出长辈的脸面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试图用冷冰冰的气势恐吓我。
我跟他很不对付。
但对于我俩的交锋,就算是父亲和阿瑞也从来不站我这一边。
即使我试图跟他们讲讲人类的道理,他们看上去也不太想搭理我,最后我也就只能无可奈何的妥协了。
日向家虽然不像宇智波家一样在明面上排外,但就算是他们也不太喜欢年幼的孩子独自出去走动,尤其是像我这种宗家的孩子。
虽然不知道都是一个相差无几的族群,为什幺他们还分什幺宗家分家。
但既然他们对此做出了区别,我便也学着区别对待。
在我出生还未适应人类的皮囊那段时日,我玩弄他们的模样就像是雏田玩弄她的布面玩偶。
但父亲似乎对此感到格外忧虑。
自我出生两周后,他就一直反复强调我的眼睛比分家的人更加珍贵,所以才会自我年幼起就在身边藏起码四五个以上的暗卫,我们同属日向,是家人,是同伴,他们被派来是想守护我,保护我,所以我不仅不能随意吃掉他们,也不能随意玩弄他们,我要像面对母亲和雏田一样,把他们也当成家人,同伴来对待。
虽然我很听他的话,但我还是有些很犹豫。
因为母亲和雏田已经很弱,我实在不想再多几个这幺废物的家人同伴。
而且他们看上去好像也不是很爱我。
父亲揉了揉我的头。
跟我说没有人会不爱我,因为我未来会成为他们的家主,日向的族长,我早晚有一天会拥有他们和日向,就像他们和日向同样拥有我。
我听不懂,但我看出了他在不动声色的安慰我,所以便很乖的跟他说好。
我就不再吃掉他们,也不再玩弄他们。
我像对待母亲和雏田一样对待,把那些藏在我身边的分家们都当成了【日向家的人】。
我每日对他们微笑,每日对他们讲话,还每日试图和他们闲聊。
但他们看上去依旧不太爱我。
每次我在屋顶,树上,阴影,墙角找到他们,他们总是僵硬了身体,讷讷不肯直视我。
我能闻到汗味和恐惧的味道,就像我出生后接连几年日向家环绕的气味一样经久不散。
我很难过。
便去找阿瑞抱怨。
阿瑞让我忍一忍。
他告诉我前阵子我睡得跟个小猪猪一样打小呼噜的时候,雏田被云忍劫持了,所以现在大家都有点紧张,有点神经质,他们都在担忧我也会遇到这种事情,所以我也得学会体谅他们。
“那他们也是爱我的,对吗?”
我问阿瑞。
“是的,他们都在爱您。”
阿瑞半点犹豫也没有的,微笑着说。
我便又变得很听父亲的话。
因为既然当了人。
就得学会人类的规矩。
父亲教了我很多。
其中最重要的两条,一条是要听他的话,另一条是要听日向的话。
毕竟对于用了整整四年才学会勉强装出个人样的我,好像也就只有这两条做起来比较容易一些。
阿瑞说他们畏惧我,是因为我是日向家千年难遇的天才。
尤其是听闻之前,我用三色丸子的竹签戳伤了一建长老屁股时,他就更这幺坚信了。
一众长老还特意为那件事开了个会,让我跪在他们面前,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公开处刑。
他们中只有邦彦爷爷最喜欢我,但在另外一些老头子面前,也不得不板起脸火冒三丈,翘着胡子大声训斥。
然后等一众老头挨个把我鞭笞完了,事情终于结束了,躲开他们视线了,才过来摸我的头,捏我的脸,十分幸灾乐祸的小声讲我做得很好。
父亲脸色黑黑的。
不过见邦彦爷爷一瞪眼,他就忍着没说出来,只是等回屋后又把我骂了一顿。
虽然那天的会议几经探讨,长老们最后还是放弃了又把我关进地下。
但父亲训我的态度还是很凶。
就连晚饭也一不留神错过了。
我肚子很饿。
便没忍住咬了他。
母亲和雏田都惊慌失措的样子。
但父亲不让他们大声叫嚷,还不让门外的人闯进来。
“……花火。”
他没在意手背上的伤口,只是眉头皱起,轻轻叫了声我的名字。
我僵在那里不太敢动,只是悄悄擡眼偷窥他。
父亲没有生气,只是垂头看我的样子莫名有些悲伤。
“……对……对不起……”
我讷讷松开了口。
小心翼翼伸出舌头去舔他不停渗血的伤口。
“唉。”
父亲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
突然低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