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老头店铺的前半条路哭哭啼啼,后半条路开始一边干呕一边哆哆嗦嗦扒拉身上的污秽。
我被浇透了,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幸好一路上没有人再来向我搭话,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做出什幺样的反应才好。
老头不在家,只有玛琪和她同样爱好诡异的男朋友在停尸房约会,他们一边欣赏尸体一边时不时交谈,我一步一个红脚印进屋时他们就不讲话了,改为扭头盯着布帘。
我不敢打扰他们,就小心翼翼把我的破麻袋放到桌子上,走到店门口又一阵哆嗦,见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还是黏在身上掉不下来,又回来掏出件干净衣服一阵蒙搓。
玛琪走出来的时候我正在对付我的头发,它们被黏住了,我一边继续干呕着一边试图搓开它。
我抽空跟她打了个招呼。
“我回来啦,玛琪。”
“……”
玛琪沉默的看着红色的我,又扫视了圈一屋子的红脚印和血点子,终于没有绷住面无表情,有些嫌弃的皱起了眉,
“你把屋子弄脏了。”
“对……对不起。我会好好收拾干净的。”
她掀开布帘又回去了。
我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反正最后都要打扫,便干脆尽力把能弄下来的玩意全甩到了地上,等差不多了,衣服上的血也已经渗透到我的男士平角内裤上,结块干在了那里。
我全扒掉了。
然后把破麻袋里的东西倒了一桌子愣是没再发现半条裤子。
最后一条已经被我搓完身体扔在了脚边,我像是讨厌乞丐服一样讨厌它们,半点没考虑把它们重新穿回来。就等着身上的血干的差不多了,找了件最宽大的t恤套上,开始考虑怎幺组织语言向玛琪谈论一下内裤的问题。
只是还没想出什幺,玛琪的男朋友倒是提前欣赏完尸体走了出来。
那男孩长着一双爸爸最讨厌“形状下/流”的下垂眼,皮肤白皙,面容俊秀。
“你好。”
我顶着漏风的羞耻和他打了个招呼。
“唔,你好。”
他目光在我脑袋上落了半秒,随即便不感兴趣的移开了视线。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杂物。
“不好意思,我打扰你们了吗?”
“是呢。”
“对……对不起。”
“嗯,不用在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推开了最上层那本被撕了大半只剩小半的书,用两根手指把下面那本给拎了起来。
“呼——”
他吹了下封皮上的尘土,哗啦啦潦草翻看了一下便夹到了胳膊下边,又擡手挑剔精准的的捏住了我的水果罐头,脚步不停直接走出了门,动作是那幺潇洒那幺顺其自然,让我一时竟呆呆说不出话来。
我沉默了下,又回味了会儿他留在空气里留下的淡淡香波味,突然莫名觉得自己相比之下好像是只土狗。
“玛琪!你男朋友把我书和水果罐头拿走了!”
我去停尸房告状。
嘎嘣。
“想死吗!不要乱说!”
玛琪手里气线崩断,扭头瞪我。
巴掌大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鲜活模样。
“我说真的嘛。”
“好吧,对不起。”
“那你能帮我再找条内裤吗?”
“……”
玛琪虽然冷冰冰的,但她是个好人。
她把从破烂里翻出的长霉男士大裤衩递给我后,我就不太怕她了。
“玛琪,这个臭了。”
“你可以光着。”
“哦。”
我想到自己四岁后都没光过pi股,就接过来穿了。
玛琪瞥都没瞥我一眼。
她真个性。
我一边偷窥她一边偷偷想。
她比我大,比我高,比我好看,比我有更整洁的衣服,还比我会缝尸体,连样式一模一样的草鞋都比我干净,从小到大,除了格洛丽亚,我从未见过这种让我时不时头皮发麻的大女孩,就准备让自己像小孩子崇拜大孩子一样开始崇拜她。
她不理我,我就开始没话找话。
“玛琪我想洗个脸。”
“……”
“玛琪我身上黏糊糊的。”
“……”
“玛琪为啥我没找着水龙头啊。”
“……”
“玛琪你能把扣子缝到秃毛玩偶吗?”
“……”
“玛琪你饿吗?”
“……”
“玛琪我饿了。”
“……”
“玛琪臭老头什幺时候回来啊?”
“……”
“玛琪他回来会带饭吗?”
“……”
“玛琪我能吃那个柜子里的面包吗?”
“……”
“玛琪我吃了臭老头会揍我吗?”
“……”
“玛琪我吃了,你不要告状哦。”
“……”
“咔嚓咔嚓,玛琪你把她手指头缝歪了。咔嚓咔嚓。”
“。”
她对我动手时挥舞的丝线就像是她缝那些断裂的的骨头一样好看。
一开始我只能看清它们在空中留下的残影,随着不停的像是鞭子一样抽打在身上,我便开始慢慢看清它们的移动轨迹,但每逢抓到空隙试图躲开后,玛琪总能让更多的丝线缠绕上来。
有四次她都想要直接勒断我的脖子,我就问了她四遍她杀掉我能不能帮我还债,她就四次都放弃了。
最后我被倒吊到了外屋天花板上,头朝下在空中荡了几圈才有些懊恼自己刚刚为什幺没直接用红发女人的气割开。
“哦——!”
客人一进来就被我一张血脸吓了一跳。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又看看屋里一地狼藉,有些震惊又有些期待的说,
“居然有人会在老头子家动手吗!”
我刚想问他说的是什幺意思,这讨厌家伙就不怀好意的擡手推我荡起了秋千。
“请不要这样做。”
我不满的说道。
“嘿嘿,请?”
男人看上去更乐呵了。
“咚。”
玛琪拎着装着新鲜货物的箱子走了出来,擡手毫不留情的把我捡到的好东西扫到了一边,把箱子轻放在了上面。
“老头子不在呀。”
“嗯。”
“那价钱……”
“没可能。”
“哎呀,真是的,小玛琪你还是这幺不会开玩笑。”
“……”
“啊,那再添个可爱的小零头怎幺样?我最近刚搞上点好货,听说是最近刚从外面运进来的,想试试吗?”
玛琪犹豫了下,问,
“值6000万吗。”
男人沉默。
玛琪便慢吞吞的对那个男人说,
“那不卖。”
“活的不卖,死的也不卖。”
“……啧,那好吧~小玛琪。”
男人闭上了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裹放到桌子上,等玛琪打开迅速检查了一遍收起来,也拿过箱子开了条缝迅速检查了一遍才拎起来。
他和玛琪告别,临走前又戳了下我的脑袋让我在空中荡悠悠,笑嘻嘻的也说了声,
“拜拜咯~小红毛。”
见他这幺粗鲁我就趁着荡过去擡手抓他的脸,男人笑了两声直接把门拍到了我的脑门上。
我闷闷不乐,擡手用红发女人的气割断了丝线跳下来,把luo女海报整整齐齐的摞列在桌子上,摆在臭老头一回来就能看到的位置才抱着剩下的好东西钻进停尸间。
虽然有些失望我躺的那个停尸台被新人占了,但我还是顽强的从一堆脏兮兮假肢和破烂中勉强扒拉出个窝。
我把毛毯铺好,将枕头和秃毛猫都摆在上面。又把脑袋旁边挂着的泡着的不明物的罐子拿了下来,换上了我的新毛巾,下边摆放我的新杯子,剩下的小块肥皂和男士蝴蝶领。
我觉得假花自己会孤单,就把泡着不明物的罐子用锯齿刀戳开了,把盖子扯下来的时候差点没被那股子诡异味道给熏晕过去,屋子里的味道也更加奇怪了。
我干呕着把里面的玩意倒进了停尸台旁边的铁桶里,原本围着里面血肉模糊玩意嗡嗡嗡的苍蝇和旁边继续欣赏尸体的玛琪顿时一哄而散。
“……你在做什幺。”
玛琪看上去很想揍我。
我把真血色假花插到了罐子里,献宝一样献给她。
“是礼物,玛琪,我把它送给你你可以帮我把扣子缝到秃毛玩偶上嘛?”
“……”
玛琪露出了恶心又嫌弃的模样。
她不仅拒绝了,还一脚踹开我直接掀帘子走了出去,我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是真走了。
我有些失落,就又闷闷不乐了会才把罐子和花放到外边桌子上散味,回来扫视了下柜子架子上全被占满没地方放我的黏大便木头,就先委屈它垫在新人脖子下当了枕头。
他们人都不在,我也无事可做,就又去柜子底层偷了块干面包,趴在了毛毯上一边挠着被粗糙针线刺的痒痒的皮肤一边开始翻看那本只剩一半的书。
字又小又黑,来回翻了三四遍我也没找着半张图画,没一会儿我就趴在那枕着胳膊睡着了。
在垃圾场假寐几晚,我身心俱疲,就连停尸房里的尸体腐臭和罐子异味也闻着让人心生安逸。
我一脑袋扎进梦中,想再次看见格洛莉娅和爸爸的脸,但梦中一片空白,除了遍地白光和天空灼人的黑色外一无所有。
我擡头注视一切的终结。
那些黑色也用我注视它的目光注视我。
它温顺的对我眨眼,把我的身体变成枯萎的草叶,让无形的火焰席卷着燃烧我,我痛苦不已,以至于不得不缩着脑袋蹲下,用双手捂着被同时灼瞎的双眼大声哀嚎起来。
我好像挨了一脚。
又挨了一脚。
我被踹醒了。
臭老头一手捏着luo女海报,一手捏着装假花的异味罐子,面容狰狞的垂头看我。浑身环绕的气幻化成黑影爬满了四面墙壁,无数尖牙利爪齐刷刷的对着我。
我抽了抽鼻涕,小心翼翼的瞥了他两眼,把枕头旁边的锯齿刀,假发和亮晶晶的镣铐上供到了他脚边,问他,
“……请问这些能先换顿饭吃吗?”
臭老头徒手捏爆了手里的玻璃罐。
四溅的玻璃碴让我浑身都痒痒的,擡手挠了挠,看见掌心又多了不少细小血痕。
我见臭老头还是一副阴沉模样,顿时羞愧难当,不情不愿的把揣进兜里的小块干面包又供上去,
“……不好意思,我刚刚的确是偷吃了两块。”
臭老头被气笑了。
看的我心里怪害怕的,就愈加忐忑不已。
不过他没再揍我,只是盯着我瞅了一阵子就气呼呼的转身掀开帘子走出去了。我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动静,又缩回毛毯想睡会。
然后没多久又被他过来暴躁的踹了起来。
“你踏马的不知道自己踏马的像是刚从你踏妈的肚子里钻出来吗!还不滚去洗!!”
臭老头又对我咆哮。
“……没……没找到水啊。”
“……”
臭老头体谅我的无知,就大方的借给我一个空着的铁皮桶,让我去这附近区域唯一一个公用水龙头接水。
“就算是街头直饮水我们也不能做到这种程度啊,您……你为什幺不在屋里搞一个呢?”
我看看那大桶又看看臭老头,有些犹豫的试图和他讲道理。
臭老头模样又莫名变得有些生气,他擡脚想把我踹出去,我见势不妙就慌忙闭上了嘴。
他让我把“你的**破铁棍子”带上。
我就带上了,拎着铁桶一路小跑,为了绕开了好几个想跑我前边堵我的人还特意翻了两面墙。
打水地方远离了街道,离那些垃圾堆很近,是一个被铁皮箱围起来的场地,地面像是被铲平了两层一样凹陷下去,上面铺了形状乱七八糟,一点也不整齐的转头,被踩都乱七八糟的。不过和场地周围一样都打扫的都很干净,没太有垃圾,只摞着一些箱子和大塑料桶。
排队的人多的让人心生恐惧。
大家都没有贴到很近,一个个隔着至少半米远,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时不时换着方向侧着身体排到了队尾,然后眼睁睁看着天上的太阳从头顶上慢慢移到了快要落山。
我一开始站着,后来蹲着,最后干脆坐到了地上,我看了会儿天,玩了会铁皮桶,又去扣脚底下的破砖头。过了会儿见那些绕着人群转来转起的人一个个都停在一边瞅我,我就不扣了。
“我没想揣兜里。”
我一遍遍和他们解释,
他们没一个理我。
就连站在我前面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也不搭理我的搭讪。
我试着和他说第一句“你好。”
他斜睨看我根根分明被血黏在一起的刺头。
我又跟他说第二句“我叫辛迪。”
他斜睨看我满脸干掉变暗沉的红色。
我再跟他说第三句“今年八岁了。”
他斜睨看我露在外面没擦干净同样血迹斑斑的皮肤。
我最后问他一句,“你呢?”
他斜睨的目光就又回到了我同样带血的眼睑和粘着些渣的睫毛上。
他沉默着抓紧了自己的塑料桶,大步离开了队伍,然后排在了又变长的队伍最后。
小孩前面是个身材壮实的男人。
我不想跟他讲话。
站在水龙头旁边盯梢的人已经换了三波,终于轮到了我。
为首那个叼着皱巴巴烟pi股的男人瞥了一眼我,瞥了一眼铁桶里已经发黑的血痕斑斑,又瞥了一眼我,一声不吭的把铁桶拿过去放到水龙头下边开始放水。
我震惊的看着流出的浑浊水流,发誓在里面看到了好几个不停沉浮的不知名细小杂物。
“请问这个可以直接喝吗?”
“你猜。”
我也多瞥了他两眼,觉得流星街怎幺是个人性格都这幺个性。
我和他一块看着铁桶。
一开始冲在桶底的是更为污浊的血黑色,慢慢的随着水越来越多,颜色也逐渐被冲淡了,等水线还没到三分之二,他就关了水龙头。
“请问可以放满嘛?”
“滚。”
见他态度坚定,话语没半点容许辩驳意味,我就好脾气的不问了。
我掀开宽大t恤,把别在发霉裤衩子上的,从臭老头柜子里偷来的俩空塑料瓶递给他。
男人没接。
“谢谢哥哥~”
我赶忙拿出了格洛莉娅的撒娇语调。
男人不回话,盯着我看了一会,我后边的人都开始大着嗓门吐痰抱怨,他才也跟着呸一口吐掉了烟pi股,擡手又打开水龙头把我的瓶子灌满了。
“那我走了,叔叔再见。”
我接过来重新塞回裤子,礼貌的和他告别。
没有人选择在这里打架,就算把我当成肥羊想干上一票的几人也跟着我走了很远才决定下手。
我小心翼翼放下水桶,在他们扑过来之前,率先用女人的气包裹住铁管子,干脆利落的戳断了两个人的脊椎。
随后气用光了我就停手了。
我观察了他们一圈,觉得自己反抗的话不仅打不过还会被群殴更厉害,就站在那里等他们上来套我麻袋,心里希望着他们捉我的动作不要太粗鲁,也不要揍的太痛。
“那个破麻袋好像能直接装下我呢。”
见他们动作变得讷讷的,我委婉提醒了下我真的不想白挨顿打。
剩余三人脸色有些发白,他们互相对视几眼,努力做出了镇定的表情,纷纷弯腰掏出几塑料瓶水放到了地上。
随后便试探着,伸出手去拖他们还在地上无力翻滚的同伴,那两人凄惨的*******让我都有些害怕起来。
“……呃,如果你们放弃拐卖我的话,我,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医院吗?他……他们会死吗?”
“……不……不了……”
“对不起,下次我会换个地方的。”
“……请……请放过我们……”
我们聊的话题太沉重了。
大家都变得不太开心。
不过他们过了会又大方的往地上摆了个小小的干瘪橘子,我就一下子把不开心全都忘掉了。
“再见。”
我和他们告别,上前把所有东西都揣进了大裤衩子,为了不让它们掉下来,我勒紧了裤腿脚才小心一边抱着水桶一边剥橘子,虽然又酸又涩,但我的胃终于有了点感觉,我有点开心,不过回街道时为了躲人我又翻了墙,不小心把水撒了不少。
臭老头站在门口迎接我。
见我不仅这幺晚回来,还在偷嚼橘子皮,惊喜的当场在大街上把我痛扁一顿。
他还把我裤衩子里的水给砸漏了,盖子直接和水直接一块从破洞里喷了出来,溅了我俩一脸一身。
臭老头可能以为我被他捶尿了,等我掀起衣服,把剩下的几塑料瓶水掏出来时候还抖着拳头瞳孔地震。
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见他没再揍我,就把东西都倒腾进屋,去停尸间时看见剩下那个铁皮桶里的血肉模糊都快要溢了出来,才有些明白他嫌弃我太慢了。
不过我没难过。
因为我可以洗澡了。
我坐在毛毯上望着新人空空如也的腹腔冷静了下头脑,又花费三分钟用来羞耻。
就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店铺门还没关,拿了肥皂拎着水桶蹲在店门口旁边冲了个头。刚扒完t恤想扒裤衩,臭老头又怒火朝天的窜了出来,一脚把我踹回了店铺里边。
我只能在三具尸体的注视下尴尬的擦洗身体,又忍着恶心用剩下的水潦草涮了涮我那堆臭烘烘破烂乞丐服。
虽然被臭老头发现我把衣服晾在他那堆假肢上时又挨了顿揍,这天晚上我还是睡的很香,就是第二天醒来后臭老头一直在无视我,就算我故意在店铺墨迹了好一阵子,他也没给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