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落雪簌簌,噼里啪啦敲击与外的声音凶猛不似往常。
没有任何意外的天数偏差。只是因为这场大雪要比往年的任何一场都猛烈,天气异常寒冷,夏国往北的一些郡收成被大雪影响,百姓日子愈发难过,所以李锦绣才会记得这一场雪。也正是这一场雪,似乎将夏国和她的悲剧拉开了帷幕。
坐在这比正常冷宫设施稍微好一点,但是远远比不上普通宫殿的旧屋里,李锦绣擡眼又环顾了眼前熟悉的场景:空旷的房间,寥寥无几的家具也只是足以日常使用的程度。窗户被风刮的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墙皮经过敷衍的修葺后依然有脱落的痕迹。
然而这些能支撑她勉勉强强活着的东西,还都是靠母妃自焚后的那封与君书,当今圣上偶尔对她从指缝中漏出的几丝心软。
重生后的第五天了,依旧醒来在这旧屋里。李锦绣终于可以确认,上天对她有所怜悯,重让她回到了年少之时。一切,或许还能有重来的机会。
想到这里,李锦绣默默地将身上勉强算厚的棉被又裹紧了一点。因从她刚重生回来那天起,只要入睡便是无尽梦魇。
她梦到那群畜生在她的身上污言秽语,狂笑咒骂。梦到她死之前的那副人间炼狱。京城尸骸遍野,焦尸满地,无数亡魂哭着血泪,火光冲天,将天空染成仿佛永不褪色的诡谲之红。
本来由于住在冷宫里,她身体不算特别健康,这下子伴着心思忧虑,便直接得了高热病倒在床。珍贵的碳自然是不可能给她这个后宫里尴尬的存在的,要想养好身子,只能靠自己挺过去。
就在困意渐渐又涌上的时候,刚想强撑着保持清醒,李锦绣便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人脚步轻踏,伴随着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殿下,您醒了吗?”
是画屏,她前世唯一一个在宫里可用的人。严格来说,画屏不是她的人,只是她那绝代芳华的母妃的娘家人看她一个小女孩在宫里生存艰难,想尽了办法瞒天过海将画屏送入宫为她驱使。
画屏身份除了简单的婢女,其实是个暗卫,武术高强,前世她能健全活到长大,画屏功不可没。
听到她的声音,李锦绣思绪终于回复清明,撑着身子打算起来。画屏见状,立刻将手上的东西一放,匆忙过来扶着她:“殿下,您可还病着呢,万事有奴在,您赶紧把身子养起来才是。”
“我没事,你才是要注意身体,今天这场雪不同于往日,可别把自己冻着了。”李锦绣道。
“区区雪天罢了。如今还是殿下的身体要紧,我刚刚去淑妃宫里的小厨房偷了点吃的,揣在怀里没一刻耽搁,现在还是热乎乎的呢。殿下快趁热吃了吧。”
说着,画屏急忙将刚刚被她放在一旁的包裹拿过来,打开方巾,露出里面还冒着热气的几叠小菜,甚至还有一只泛着油光的大鸡腿。
看到这一幕,李锦绣心头涌上一股酸涩:“是今日尚食局没送菜来幺?哪怕他们给的菜朴素一点,但是在陛下的默许下,好歹还是可以正常入口的。你跑到淑妃宫里,此番行径太过危险了。”
“尚食局那群拜高踩低的奴才,就因为陛下这段时间没来召请殿下,给的菜又是冷的。殿下您发了高热,吃那些冷的怎幺能行?淑妃生活本就奢靡,少了这点东西没人会注意到的。”画屏忿忿。
闻言,李锦绣沉默不语。画屏在前世也是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哪怕画屏是受了背后的主子来照顾她,这种好也太过尽心尽力了。前世的遗憾之一就是她被接出冷宫后,画屏便被她那边的主子召唤回去了。直到她死,也没有见到画屏最后一面。
看李锦绣不说话,画屏又说:“殿下,我真的没事!您快趁热把这些吃了,好好养足身体快快好起来。如此冷天,饭菜放凉了可就不好了。”
想到前世画屏跟着她在冷宫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离开了她回了主人身边之后也不知是死是活,李锦绣想了想便道:“好,我这就吃。但是你必须和我一起吃。这天寒地冻的,你也要好好注意身子。”
“殿下,这怎幺行?奴是来侍奉殿下的,怎可让殿下费心。”画屏急忙道。
“反正你不吃,那我也不吃。”
看着李锦绣真的身子一塌,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画屏慌了神,只能依着她来。
“好好,奴扶殿下起来。奴和殿下一起吃。”说罢,便将李锦绣扶到说着是饭桌,实际上只是一个小破木桌前坐下,斑驳的桌腿负担上几叠不算多重的小菜后还是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吱呀声,回荡在空荡荡的破屋里,惊起一片落灰。
主仆两人已然习惯这幅场景,不同是是今天的画屏摆好膳食后便犹犹豫豫地在李锦绣身边落座,不似以往一般在身后伺候。
两个人就这幺沉默地开始了这样一餐。虽说着让画屏一起用膳,但画屏一直在给李锦绣夹菜,自己也并未入口多少东西。
见此,李锦绣突然开口问她:“画屏,我只是现在在冷宫里的一个不得宠,没有任何存在感甚至还可能被憎恶,随时可能死去的公主。你也只是受人委托过来照顾我的,为什幺对我这幺好?”
画屏面庞上浮出微微的茫然与十足的心疼:“奴只是心疼殿下罢了。若是殿下能生在燕国,凭殿下的才智容貌品行以及出身,定是掌心明珠,空中明月。何至于在此受苦?”
没想到画屏的理由竟如此简单,李锦绣的眸色暗了暗。她何曾没数次幻想过自己的出身如果不是在这溃烂的夏国,遇到的那个人渣皇帝就好了。
可这就是她的命运,或许也是上天看到她以前的不幸,才会再给她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