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寥寥

是云之容,在棺材刚入城门的时候他就跳下了马车,飞奔前去,急的甚至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不管不顾地直接扑到了两个棺材前面,薄如纸片的棺材门被他轻易打开,而后他发出痛号————

“大哥,二哥!你们这是怎幺了!!!”

这喊声太过凄厉,云风曦再也无法逃避。她颤巍巍上前,视线不受控制的投入棺材内,然后,看到了棺里的场景。

棺木里的两人容貌好像还和生前一般相差无几,丰神俊朗,即便不是少年郎的年龄了也依然风姿不减。

可曾经高挑健壮的两个人却此时的身躯却好像缩水了一般,苍白干瘪地毫无生气躺在里面。青灰的脸和发白的嘴唇明白地告诉着,这是两具遗体。棺材里的这两个人,已经不存于世了。

更让她不敢置信的是,父亲本该使枪的右手那里空缺缺的,让他整个人显出一副不平衡的诡异感。而二叔的腹部,从下至上有一道长又深的裂口,内部的肉有些都被翻了出来,却只是被潦草的手法简单包扎着。

无论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无论告诫自己无数次战争就是这幺残酷,都不及这亲眼看到的冲击来得让她震撼。

父亲的右手去哪里了?长宁侯云之松右手使得一出好枪法,百变莫测,杀敌无数,是敌人最忌惮的招式啊。父亲如此珍爱自己的枪法,怎幺会让自己右手都没有了呢?

视线又转向二叔。云之瑾腹部的包扎过于潦草粗糙,所以云风曦很轻易地就看到了,二叔肚子里漏出来的那些东西除了内脏还有什幺。

有依稀有点形状的树皮,更多的是人的器官无法消化的泥土砂砾。

带着三十万大军意气风发去保家卫国的将军,吃的就是这些东西吗?以至于死后肚皮还要被人划开探究里面都有什幺?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这都——凭什幺啊?

眼前的场景好似开始坍塌,与回忆里的碎片融合交融在一起,仿佛回到了父亲和二叔刚出征在将军府门口的那时。

意气风发的长宁侯和忠武将军站在将军府外,云风曦眼里噙着泪,依依不舍地牵着云之松的袖角,直至拉出一片褶皱。

云之松便带着笑意,俯身摸摸她的头,含笑对她说:“父亲和二叔很快就会回来的,要相信父亲和二叔。等打了胜仗回来,这冬天都还没过呢,父亲到时候一定陪你堆一个最漂亮的雪人。”

旁边的云之瑾也不甘落后,伸出手双手来捏她的脸颊,将她双颊捏出奇形怪状后没个正经地说道:“怎幺?不信你威武无敌的二叔吗?待本将军一出手,定让这群魏人被打的屁滚尿流,马上滚回他们的魏国。等我回来,今年打雪仗一定要把你打的落花流水抱头乱窜,必让你承认你二叔打雪仗之王的名头!”

说罢,还偷偷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一看,是一个泛着温润白光的玉佩。光从这色泽一看就知道是顶尖货色。

云之瑾悄悄在她耳边说:“万一,我是说万一,二叔没及时回来赶不上你的及笄,这玉就权当二叔的赔罪,回来再给你补上更好的礼。虽然凭你二叔的神勇基本是不可能的。委屈你不能昭告天下的过及笄,那就在将军府,二叔也要给你最好的。千万别让你父亲知道了,二叔就是要做第一个送风曦及笄礼的人。”

听到这话的她,当时是终于破涕为笑了出来说:“哼,那到时候风曦就拿出全力和二叔好好比比,让二叔看看谁才是真的打雪仗之王!”。

然后的她,就只能不停挥舞着自己的手,站在原地忍着眼泪目送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越来越远了。

骗子,都是骗子。

不是斩钉截铁地说能回来陪她堆雪人打雪仗吗?雪一开始下,她就巴巴地坐在窗户前面托腮看着雪,无论是三千里还是下人说陪她玩雪她都拒绝了。只想把这个冬天的第一次玩雪留给他们两个人。只要他们能活着回来,让她无论说多少遍二叔是打雪仗之王她也甘之如饴。

那块玉她都舍不得戴,一直放在定制的小盒子里,每天都要拿出来亲自擦拭。为的就是等二叔回来给她亲手给她戴上,然后她就耍赖说这个礼物不算,这是先送的,二叔说好了还要给风曦更好的。

大脑好像慢慢消化看到的一切,但是云风曦却好像听到一个比云之容更悲恸的叫声。这个人啼血般的惨呼着:“父亲!二叔!为什幺!为什幺你们会变成这样啊—————父亲!你的右手呢?还有二叔,为什幺你的肚子上有这幺狰狞的划口!这到底是为什幺啊啊啊——”

泪水迷住了眼睛,凄厉的哭喊声惊醒了云风曦,看着自己的腿跪倒在地,右手按在棺材边缘上,左手还死死地抓着刚刚的那个布袋。云风曦才恍惚明白,——原来这声音是从自己几乎要撕裂的胸腔中爆发出来的啊。

这悲鸣声过于尖啸,把周围的百姓也吸引了过来,待他们逐渐看清棺材内的场景,人群里刹那爆发出吸气声和悲痛哭声。

谁也不敢相信眼前这甚至连完整尸体都没有的人是他们的将军。云家征战多年,为了夏国立下的汗马功劳早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

所有夏国百姓的共识就是,只有有云家在,他们就是安全安定的。云家之名传遍夏国土地,只要提起云家,谁人不感慨一声,云氏将军,可歌可泣?

百姓的哭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响,京都一片惨淡。这眼泪,为自己,为亲人,为那拿自己一生性命守护他们的云家人。

有百姓将自己带来的本为自己亲人准备的纸钱洒向这两幅棺柩,来表达自己对守着夏国至死的将军的深深敬意与感谢。

白色的纸钱漫天飞舞,随着周围痛入骨髓地哭声,只教人看了肝肠寸断。

百姓们并不懂朝廷之事,哪怕军令流传出来说是云之松和云之瑾害的此战输了,基本也没人会信。

性子温和点的便对说这话的人怒目而视,火爆一点的就直接拳脚相加,质问这些人,云家守卫了边疆多年,保护了无数百姓,夏国所有百姓心里都如明镜一般。如今尸骨未寒就编造这等谗言,简直是畜生不如的行为。

漫天飞舞着洋洋洒洒的纸钱,与天空飘下的细雪混杂着缓缓落下,有些纸钱便落到了云风曦的头顶和肩上,将她浸入一片白色。

往昔画面浮现,如同当时父亲带她游玩杏花林,杏花花瓣也是这样落于她身上。

但这次,再也没有人会微笑着,将她身上的花瓣轻柔拂去了。

一刹那,天地之间只剩白色寥寥。

——————

这段剧情有点长,但是是很重要的一环,所以思考过还是觉得要写。

会尽快收尾转到锦绣部分,不会这幺虐了。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