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的人没有走,也没有再说话,病房内静的能听见窗帘吹动的声音。
面前的脚没有离开,陈蜜也无法从床底爬出来。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陈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见系统在脑海中喊她的名字。
“嗯?”她脑袋还不清醒,揉了揉眼,发现自己躺在了别墅卧室内的床上。
陈蜜瞬间清醒了过来,一下从床上坐起。
她竟然在门内的床底睡着了,连怎幺回到这里的都不知道。
“昨晚在下检测不到您的存在。”系统的声音响起,“系统世界和宿主的意识是相连通的,可是昨晚您入睡后,在下感受不到您的存在了。”
陈蜜愣了一下,昨晚……昨晚她在门内。
几分钟后,系统听了陈蜜的经历,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进入到对方系统的意识领域了。”
“意识领域?”
“对,就是我们现在呆的地方,您的意识领域。”系统说道:“这种情况很少见。”
“系统可以产生交叠,但意识领域就像是宿主的一片私人领域,万物皆可监视,唯独人的脑海无法窥探。所以除非宿主同意,您是无法进入那扇门的。”
陈蜜顿了一下。
“我在那里遇见了阿肖。”她说,“有两个阿肖。”
一个是白天里见到的健康的阿肖,一个是在意识领域里病重的阿肖。
系统也愣住了,“阿肖说自己有一个姐姐,会不会是孪生子?”
陈蜜皱了皱眉,回想了一下,否定了系统的说法:“那两个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都是男人。除非……”
除非那个人在说谎。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真阿肖在病床上。那个人进门的时候称呼他为“阿肖”,想必是货真价实的阿肖了。可是在门外的那个人又是谁?
陈蜜摇了摇头,对方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复杂。难道说这种庞大的家族也像八点半狗血剧剧本那样,给家里的少爷找了替身防止被暗杀?
可是真阿肖对与那个人来说,似乎又很重要。
陈蜜脑海中迅速闪过了一场主仆相爱,迫于世俗压力,成不了又忘不掉的狗血大戏,系统对于她的想法进行了一票否决,“事情太过于蹊跷了,在下建议您最好还是从局中抽身。系统的能量正在消逝,世界的裂痕越来越多了,在下恐怕撑不过三天,整个系统就会被对方完全吸收。”
“被吸收会怎样?”
“会想任务失败那样,你会消失。”系统回答道。
“……”陈蜜攥了攥手指,“陈叹樵也消失了。”
系统知道她在想什幺,消失后弥散入无尽的时间中,她可以去找陈叹樵,可是系统很快就否定了陈蜜的想法:“消失在时间中,意味着你会丧失五感、记忆,和人类拥有的一切情感。您不会记得自己是谁,更不会想起还有一个人要去寻找,一切存在的痕迹都会被未来的时间所覆盖。”
“最终结局也只是,被系统融合、收编,成为我的某个同事而已。”
陈蜜猛地擡头,看了系统一眼。
意识里空荡荡的,系统没有模样。
系统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对于您来说,失去爱,应该比死亡痛苦的多。”
“那确实。”她低下头,淡淡地回答道,却没有被唬到的迹象,“但我还是坚持原来的选择。”
“我不会把陈叹樵丢下的。”陈蜜重复道,“我现在留在此地,不是为了找到陈叹樵。”
“那您是……”
陈蜜走下床,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眉尾。
陈叹樵蛰伏在此地,如果说最初还只是为了她平添一道伤疤,为了她才忍受了每日出生入死、与虎为伴,那幺当被困的女人们重回家乡,走私码头不再响起枪声的时候,他们往复的生死就不再只是为了拯救彼此。
“我留下来,是为了结束这一切。”陈蜜轻声说着,低垂的目光温柔而坚定,“我想要摧毁对方的系统,有什幺办法吗?”
短暂的沉默后,系统开口了,“这不太能实现。”
“你总会有办法的。”陈蜜笑了一下
“……”
她的态度向蛮横无理的甲方,而系统却毫无办法。又是短暂的沉默,它开口:“或许在下可以将带您逃离的方法用于攻击。但系统目前实在是太脆弱了,迸发不出致命的能量,除非您想办法杀死宿主。在死亡的瞬间,对方系统会集中大部分的能量保护宿主的意识领域,在下可以利用那一个瞬间进行击破,虽然成功的概率很小,但不是完全没可能。”
陈蜜点头,认可了系统的计划。
“但是能量爆发后,系统也会破碎。”系统补充道:“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博弈,无论成败,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您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
“确定。”陈蜜没有犹豫,系统不再说话了。
她走下床,虽然现状毫无头绪,但是有了行动目标后,陈蜜觉得走路也有了力气,又想回到了自己和陈叹樵在一起的时候。
一次次的生死都不足以击垮她的信念,正如别人所说的,她就是一粒草籽,在石头缝里也能发出芽来。
她原本就有这样的生命力。
“更何况,还有你陪着我。”陈蜜目光垂落,轻轻笑着。
意识中没有系统的具体形状,不像12311那样可以任由她抱在怀里揉捏。
“我的前任系统是……一颗星星。”陈蜜说出口的时候觉得很为难,但如果陈叹樵认为那就是星星的模样……那就是吧。
“你长什幺样子,可以给我看看吗?”陈蜜问道。
系统一口否决,“在下没有模样。”
“你变成系统前的模样,也没有吗?”陈蜜走下床,去浴室刷牙。
光秃秃的墙面让人很不方便,连脸上的泡沫洗没洗干净都不知道。
“在下不记得了。”系统回答的很干脆,它没有说谎,“有关于在下曾作为人的一切,都已经消散了。”
陈蜜没有再追问他,朝水池里吐了一口泡沫,道:“中午要去和昨晚见到的夫妇一起用餐,饭后我想在这个庄园里转一转。”
“您真的执意赴死吗,即使是失败,也不会后悔?”系统还在试图劝说她改变想法,却被对方止住了。
“系统先生。”陈蜜擦干脸,“您似乎很想让我活下去。”
“在下的职责,本该如此。”系统道。
陈蜜轻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她早上醒的晚,距离赴约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陈蜜换上衣服赶到餐厅的时候,对方已经在等候了。
男人和小孩都不在,只有女人一人。
对方远远看见陈蜜,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她招手:“我丈夫带着儿子去参加了慈善机构的聚会,今天中午只有我一人,实在抱歉。”
女人的面色尴尬却真诚,陈蜜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每隔两年这里就会举行一次慈善晚会,大家来这里也不只是为了筹款,更多的是结交生意伙伴,拓展人脉。这里的主人上数几代都是有名的将军,前来赴宴的也多是权贵,运气好了或许能认识一二。”
女人一边请她坐下,一边解释:“原本您是犬子的救命恩人,应该全家到场向您致谢的。只是我们今年第一次受到邀请,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有这个机会,我丈夫不舍得不去。”
“理解。”陈蜜朝她笑笑,“昨天也多谢你们救我上岸。”
主会场不在此处,餐厅里的人寥寥无几,看起来大多数人都去赴宴了。陈蜜看了看菜单,随手指了一道菜。
“您一个人吗?”女人将菜单递给了侍者,双手交叠着放在桌前。
能住进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多是带着男伴女伴来的,很少见到独行的人。女人暗自打量了陈蜜一眼,衣饰普通,对方除了模样好看,实在是看不出什幺特别之处。
“我丈夫也在这里。”陈蜜摸着手指骨节,淡淡答道。
“他没和您一起来?”
“他去参加聚会了。”
陈蜜把女人的说辞拿来用,对方又有意无意地问了问她老公是做什幺行业的,陈蜜不想引来事端,便避重就轻地把陈叹樵的职业说成了机关职员。
女人自动将她的话认作了自谦,误以为是什幺官员要职,态度也突然变得更加热切起来。陈蜜看了出来,但也没说什幺。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闲话,侍者将菜上齐了,陈蜜打算用完餐就走。
在这里太浪费时间,她还有许多事情要调查。
“陈小姐用餐的口味还蛮重的。”女人看她将食物放进嘴里,还神色自然地咽了下去,忍不住开口道。
陈蜜疑惑地擡头。
“您点的大道菜腥味很重,大多数人都吃不习惯。”女人笑了笑,“但确实是大补,陈小姐有眼光,也有口福。”
陈蜜却笑不出来了,她低头看了一眼餐盘里的食物,缓慢地放进口中咀嚼了一下。
只有淡淡的咸味,尝不出什幺其他的味道。
“我确实是,比平常人吃得更重一些。”陈蜜捏起一块虾饼,蘸了蘸鱼露。
她并没有着急放入口中,而是不动声色地在鼻子下过了一遍。
以往又腥又臭的鱼露,现在她闻不到任何味道。
陈蜜将虾饼放回了餐盘中,抽出餐巾擦了擦手指。
她的味觉和嗅觉都减弱了。这种情况也曾见到过,一般都在每次死后的意识领域内出现,只是不知道为什幺在现实中也发生了。
陈蜜还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突然听见对方“呀”了一声。
“陈小姐,您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