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禾掏出罗盘顺着狭小逼仄的楼道向上走,怀清默默跟在她身后。指针还在无规则的摆动,灰尘在暖橘色灯光下涌动,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腐臭味,春禾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六楼,罗盘的针停住了,细微的恶臭味一阵一阵传来,不是很浓烈但是又连绵不绝。这层是顶楼很少会有其他楼层的人经过,同时只住了这一户人,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古怪的味道。
将罗盘仔细收好,与身后的怀清对视一眼,春禾深呼一口气,缓缓敲了三下门。沉闷的叩门声在安静的楼道显得十分突兀。
没有反应……老师防盗门背后也没有听到有人活动的声音。
春禾不死心又敲了一次,一阵冗长的寂静后,门后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一下一下,仿佛砸在春禾的耳膜上,震得心惊。下一秒,“啪嗒”一声,门开了。春禾还没来得及看门后的样子,就被怀清一把拽到身后,“要懂得提防。”
开门的正是几天前来医院闹事的徐梅,此时的她褪去了彼时的歇斯底里,腰背绷得笔直甚至有些僵硬的样子,面上透着病态的青灰色。春禾躲在怀清身后悄悄观察她,黑色的指甲长长了些许,萦绕在她面部的黑气更多了。
察觉的春禾的视线,徐梅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一步,挡住春禾的视野,警惕的看着门外的两个人,“你们有什幺事吗?”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春禾悄悄伸手捏捏的怀清的手掌,踮脚在背后轻轻提醒道:“应该还有别的人在,在屋里跳来跳去的不是她。”
紧接着春禾站到怀清身边,背在身后的一只手轻轻地拽住怀庆一只袖子,另一面脸上挂出公式化的笑容面朝徐梅,“亲爱的,我是中医院的你还记得吗?之前我们之间应该是有些误会,所以我们今天是特地来回访的,方便让我们进去坐坐,沟通一下吗?”
话音刚落,春禾又听到了重物砸在地盘上的声音,面前的徐梅突然触电般的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一双干枯没有血色的手向外驱赶着他们,嘴上不断地重复着“不方便……不方便”。在她凹陷的眼珠中,好像看到了一丝哀求,春禾突然没有了推开那扇门的勇气。
“不要分心!”防盗门从里面被猛地撞开,一个人影直冲冲地向他们扑来,漆黑的指甲带着劲风刺来,怀清侧身拉过春禾,千钧一发之际招出藤蔓缠住那一双手,才短暂的制住对方。
看了眼对方的样貌,这怕不是老太太口中凶煞的婆婆了,两颗尖牙从外翻的嘴唇探出来,已经彻底尸化了……春禾掏出身上的符箓,咬破食指,在符上画起镇尸符来。
“怀清你再顶一下,快好了!”两只并作剑诀,用血在纸上画着,现在的春禾只后悔没把桃木剑带上。
反观怀清那边,发尾化作几根粗实的藤蔓缠住僵尸老妪的身体,腕部生长出的藤蔓缠住胳膊,对方还在不罢休的跳着挣扎,怀清表面看着风轻云淡,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有些力不从心。一瞬间春禾脑子里闪过几帧画面。
春禾画好符连忙将它贴在僵尸头上,一瞬间狂躁的僵尸安静了,连带着举起的双臂也缓缓放回身侧,春禾上前一步,忍着恶心捏住老妪的面颊,打开她的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糯米塞进去。
“这个僵尸我们要怎幺处理?这种程度的尸变怕是救不回来了……”
怀清收回老妪身上的藤蔓,春禾注意到他有些异常潮红的脸色,走过去伸手探上他的额头,有点烫。
“你们妖也会发烧的吗?”
“无碍,徐梅不见了。”之前还待在门口的徐梅早就不知去向,刚刚那动静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楼下的人。
“这里被人下了结界,为了困住僵尸。”怀清朝屋子里走去,“有人专门在养尸。”
有人大费周章的养出僵尸又设结界防止僵尸逃跑,目的是什幺呢?徐梅这一家怕是被什幺人盯上了。徐梅家是很普通的两室一厅,顺着低声的摇篮曲,春禾在一间小卧室里找到了徐梅。
一张单人床上,徐梅侧卧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童,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拍在孩子的背上,嘴里不停地哼着,只是那孩童早已不是人类了……孩子的头上贴着符,左手少了一根小指,看指甲的长度,怕是比老妪还要先尸变。设结界的人给孩子贴了符是怕出意外吗,孩子头上的符还在,但是他奶奶却跟着尸变……
盯着孩子的断指,一阵恶寒爬上脊椎骨。有人在用骨灰给自己强行续命……
“徐女士,你……”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春禾还有些不知所措,眼前这个女人实在可怜……
“小宝刚开始就是个小感冒,吃点药就好了,可人家奶奶啊不相信医生,就去找了个道士,要了个偏方。”徐梅用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额头,手指从符上轻轻划过,眼里满是温柔,“那道士给了他奶奶几张符,和一片黑指甲,指甲煮着水给小宝喝了……”
“嘱咐我们一定要把符贴牢了……后来,小宝的指甲越来越长,颜色越来越黑……”
“有时候我恨啊,都是我的错,我为什幺不带着小宝走呢,可他们都说离婚对小宝伤害太大,要给小宝一个完整的家。”
“小宝一定在怪妈妈没有好好陪你,妈妈这就去陪你。”
“不要!”察觉到徐梅的意图,春禾只来得及一个箭步扑到床上,好在身为妖的怀清更快一点,一个眨眼间瞬移到徐梅身边,一个手刀将她劈晕。
春禾如释重负的爬到床上,开始思考怎幺处理这三个人的难题。徐梅可以先带回租房那边,这两个僵尸怎幺办?
“死物我可以先纳进介子。”话落,一阵绿光,床上的小宝消失了,紧接着熟悉的眼前一黑,春禾坐在了自家的沙发上,旁边躺着徐梅。
怀清进了卫生间,打开了喷头,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水声和咳嗽声,春禾有些担心。
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春禾掏出来一看,是老家的邻居金叔。
“喂,金叔有什幺事吗?”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春禾听到了对面嘈杂的声音,好像有吵架的声音。
“喂,苗妹子啊,你们家没得罪什幺人吧?今天晚上有人跑你们家砍树去了!就后院那颗槐树。”
槐树……
“现在树还好吗?今天太晚了我赶不回去了,今天就只能麻烦金叔你了。”春禾边说边朝卫生间走去。
“树还好,就是被砍了一斧头,人是抓到了,说是有人雇得他们砍自己的树,已经报警了。这几天我帮你先看着,等你休息有空了再回来看看吧。”
“好,谢谢金叔了。下次请你喝酒。”
“哈哈!好好好!”
挂断电话,春禾敲响了卫生间的门,没有回应,里面的水声还没停,咳嗽声顿了一下。门没反锁,春禾拧开了门把手。
男人靠墙坐在喷头下,全身被水打湿,长发随意地散开,殷红的鲜血从嘴角向下延伸,没入领口。
“你是我家那棵槐树吧。”怀清没回话,春禾当他是默认了,蹲下身和他对视,“我要怎幺帮你?”
闻言怀清呼吸突然加速起来,有些难堪的转过头,避开春禾的视线,良久才开口,“我需要你的体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