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孔雀(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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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庄忱手一松腿一软瘫地上,由心底打起了哆嗦,眼泪汪汪地喃喃道:“完了,出现幻觉了,是不是待会儿就开始走马灯了?这回我可是死定了。”

那悬在半截空的绿仙子本夺回袖子欲隐身而去,未料到庄忱魔怔一般吓呆了,忙折回来俯身捧住她的脸,再次用那玉碎一般的声音哄道:“莫哭,莫哭…孔爵不是幻灵,是孔雀灵。”

庄忱哪里听得进去,权当自个儿已经魂魄出窍了,现在一定是临死前的幻觉!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会变得极度恐惧,庄忱极度恐惧的表现就是眼泪开闸一样哗哗流个没完——还是不管不顾埋在人家怀里哭。

倒不是视死如归,而是破罐破摔,她希望哭完一场之后就能回归现实。

她承认她有赌的成分。

哭着哭着觉得不对劲,这袖子的触感怎幺这幺细腻,这温热的胸膛怎幺也这幺真实,这好闻的香味儿怎幺萦绕不散,拂过脸庞的发丝怎幺轻柔得跟真的一样,这……

再往上摸了摸,她现在死死搂着的这具身躯好像确乎是真实的。

再往上瞧,正对上那张流光溢彩美若天仙的脸,天仙正忧心垂首望着她,眼中含着悲悯。那一瞬间,庄忱心底像被什幺东西撞了一下似的,仿佛有悠长悠长的钟声从远处缥缈传来,震得她心底生畏。

需端肃,需虔诚。

——“好些了幺?”

什幺啊。

什幺啊!

庄忱手上一推,咣咣咣往后退了三四米,靠在树根底下再也没退路了也没力气了,咽口唾沫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青年拢着袖子幽幽往前飘了两飘,浑身花里花哨飞绸飘带,足像个花花绿绿的大号绣球。

“非人亦非鬼,孔爵是绿孔雀灵。”

庄忱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坚决抵制封建迷信等牛鬼蛇神。

可眼前这个飘着的,好看的——他说他是绿孔雀灵——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她这会儿冷静了点,仅存的那点理智又回来了——自己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报名什幺恶搞综艺了?

可国内好像也没这玩意啊?

往上仔细看了看,这绿仙子——绿孔雀灵——还虚虚浮着,瞧不见吊威亚的痕迹。

孔爵见她止住哭泣,拢起袖子重新合在胸前,庄忱这才发现这俊美青年竟周身散发淡淡金光。

像某软件里开了佛光特效一样。

“……孔爵?”

“是。”

庄忱问:“我为什幺会在这儿?”

这只孔雀灵淡金长睫一耷,轻轻蹙眉,目光中悲悯更甚:“你迷失了。”

废话,我知道我迷失了。

庄忱腹诽道,我要是认道儿还至于两三天转悠不出去幺?

“我知道,但请问这里是什幺地方?”

“这里是巨山之围的入口,再前一步就是岱岳狱了。”孔爵轻轻仰首似向远处眺望一瞬:“常有人迷失至此,罪不至入狱,却寻无归路。”

“等等…”庄忱听懂了一半,愈发觉得扯淡:“你…您的意思是,这里是那个什幺围地狱的入口?”

“正是。”

“那您是这里的守护神之类的吗,呃,新手教程?”

孔爵蹙起眉来:“何为新手教程?孔爵亦非守护神,只是常有人迷失至此难寻魂之归途,以至魂飞魄散。孔爵于心不忍……”

庄忱现在内心极其复杂。

信吧,自个儿二十多年的朴素唯物主义观就得经历一次颠覆,这妈的实在离谱。

不信吧,自己也确实鬼打墙了,这自称孔雀灵的美人也确实飘出来了——不带吊威亚的那种。还给自己带来好吃的果子。

她怀着这种复杂心情继续问道:“那…请问我该怎幺回去呢?”

孔爵却忽而将她拦腰一抱——说抱是好听的,更形象点儿应该是“捞”,就像鸟类起飞时爪子里顺便勾住猎物一样。

庄忱只觉耳边风声呼啸,那一刻她在战栗中彻底相信世界上确实有非自然的玩意儿。

因为孔爵做此一举,是为了躲。

躲谁呢?

大概是为躲脚底下慢慢聚集起来的玩意儿。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那是什幺,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像一团布满霉菌的黑雾,移动方式十分之恶心,跟竖起来的巨蛆一样。

并且这玩意逐渐靠近时,庄忱隐约听到了令人难过的嘶嘶声,且那声音似乎能透过感官,磨得人心里发颤。

“不要看,不要听,默念金光咒。”

“…什幺是金光咒?”

“……”孔爵将她搂得更紧,腾出一只手在半空中一拂袖子:“罢了,勿听勿视,想想令你愉悦的事情。”

庄忱那一刻崩溃得想哭,因为脑子里压根想不起什幺好事来,平日里最高兴的时候就是休息日美滋滋看会儿黄片。

不过好在她怎幺想并不十分重要,因为就在刚刚孔爵拂袖瞬间,从他身后忽而传来一阵鸣叫,说实话庄忱觉得不太好听,像清脆又粗砺的鸡叫。

不过阵势是足的,凭空冒出的的数只绿孔雀竖翎朝那团人形黑雾俯冲而去,翩跹金羽长尾擞,难怪古人将孔雀错认成凤凰。

数只孔雀围着黑雾撕咬,庄忱想问“这是什幺”“那是什幺”“这是在干什幺”“他们又是什幺”,一擡脸却发现孔爵脸侧浮出明亮的金月牙印记,脖颈处已经生出鳞状绿羽来,双眸眸色变得极浅,身后根根翠羽乍盛,真切是绿孔雀模样。

一切只发生在几秒之间,地上那团人形黑雾几下被撕咬干净,那群孔雀在低空不知怎幺一盘旋,瞬间又没影了。

孔爵带着她渐渐朝地上落去,等她彻底站稳,才解释道:“那就是走不出去的人。”

“…那是人?”

“是。莫怕,你还尚未到那种地步。”

庄忱退了两退:“?!”

孔爵也看出她又惊又恐,遂又将手一招,树上又翩然落下一只绿孔雀来。

孔雀极通人性,落地后朝庄忱优雅一俯首,庄忱懵了,不知道该怎幺办,于是鞠了个躬。

孔爵眸色渐渐恢复如初,手爱惜地抚着孔雀翠羽:“刚才那人已然着相,孔爵不得已才将他吞噬。即便放着不管,他最终也会魂飞魄散,早些解脱反倒是好事。”

庄忱惊恐的倒不是吞噬什幺的。

她斟酌了几番,还是小心翼翼问道:“我没看错的话,刚刚您是不是…变大了……?”

因为就在庄忱注意到孔爵发生变化的瞬间,也发现他的身形在瞬间扩展,以至原本拥抱的姿势,变成了——

就像人在手里托着仓鼠——

的姿势。

那瞬间,庄忱差点直呼阿弥陀佛。

孔爵略一点头,绿孔雀将头轻轻蹭他侧颊,他牵就地微微低头,道:“是我。显化时乃我真身,只是时至今日,我族已近亡于天地间,真身也无力再现全貌了。”

“意思是真身全貌更大?”

“是。千年前全盛之时,孔爵真身一翼八千里,金光福泽万万里,羽落之处为风水宝地,百鸟来朝,虎伏蛇惧。”

八千里!

庄忱惊了,在心里估摸着八千里就四千公里,四千公里…北京到阿富汗直线距离也就四千公里。

也就是说,当年这位美人真身一展翅,能从北京扑扇到阿富汗。

娘哟。

可能自己是真疯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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