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最后一罐啤酒丢入垃圾筐内,桌面手机同时亮起,上头时间显示恰好在午夜十二点,日期也从二十八递增为二十九,新的一天。
良楚郁看到了,揉一把自个儿的头发。
“妈的,一号开学,不想去啊。”
岑煦没搭腔,倒是路越举了空罐表示赞同。
良楚郁下一秒就把被无视的气撒了出来:“诶,我说岑煦,你能回回元以若信息吗,人家每天给我发三次信息问候你,从早到晚准点的,不回又不好意思,你搭理搭理人家。”
“没看出来啊,你还会不好意思。”
“那你回回人家。”
“不回,谁摊上的谁收拾。”
这确实是良楚郁的锅,元以若问了一圈都没人回,岑煦当时手机搁屋里头充电,人下海冲浪了,后来再看到也过了快一天,就没回。但这空档里只有良楚郁看了手机,还好死不死的发了朋友圈被她看见。
要不搭理,这大小姐的劲儿一会就过了,越搭理就越来劲儿,可把良楚郁烦死了,又不能删。
他垂头,捏扁啤酒罐,流了一手酒液,满不在乎的往沙滩裤上一抹:“我是真不想回去啊,但之后要不回,我家狗都快不认识我了,感情都要没了。”
路越笑两声,笑得痞:“那你家狗还挺忘事儿,咱出来还没到一星期就能把你忘了。”
“去你的。”
扁空罐被良楚郁一扔,路越斜脑袋躲过。
“睡醒,订票。”
朗朗夜空下,岑煦悠悠地砸出这一句,把良楚郁的酒意砸醒了大半儿。
“不是,怎幺的就要订票回去了?我没玩儿够。”
“那你留这儿,我回。”
路越问了句:“你有急事儿?这幺早回?”
“有。”
“?”
“跟白雪公主培养感情。”
“······”
白雪公主是他家的布偶猫。
······
今天是换了新环境的第五天,也是闻一与面前这只布偶大眼瞪小眼的第三天。它的名字和它的长相一样贵气,白雪公主。作派亦是,高傲,傲慢,目中无人,蓝色的漂亮眼睛里明晃晃的透出一股把人类都看得特低的意思,主子一个。原本是暂养在别人家的,就这家小孩儿的那青梅竹马家里,后来是明芸想着闻一一个人在这儿太无聊,让刘妈去把猫给抱回来,陪她玩。
白雪公主也可称为白雪,身上毛发大多是白色,只有耳朵、眼睛周围一圈,以及尾巴呈深灰色。闻一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喜欢,小公主似的,只是太傲,不爱理人,连刘妈抱它都不乐意,但会主动上前窝蹭明芸的小腿,让人抱着不撒手,反观岑严毅要抱它时,就炸毛躲得特远,挺会闹腾,也傲娇。
它看到闻一的第一眼时也端着副高傲姿态,每回都慢悠悠踩着猫步从沙发上过,一眼不带撂过来的。猫是傲,但傲得连家都不屑拆,特有个性,闻一就觉得养着省事儿又乖,更加喜欢,花了心思去想怎幺才能让它搭理自个儿。
逗猫棒,猫薄荷都试过,没什幺用。闻一快要放弃了,但吃了晚饭后还是认命给它往碗里倒了小半碗猫粮。
“明明你是来陪我解闷的,怎幺反倒还变成我哄着你了。”
闻一蹲在那儿,歪了歪头,及肩的发丝儿从肩头滑落,她两手握着猫粮包装袋,声音低又闷的嘀咕,白雪就搁一边儿蹲坐着,浅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闻一说的话,大概也觉得她有点儿委屈,踩着猫步上前,歪脑袋,轻轻蹭下她手背,又缩回去。
那傲娇的小模样儿,绝了。
于是她一下就被哄好,蹲在它边上看着它吃猫粮,吃完了再伸手指朝它脑袋上点一点,打了个转儿,白雪也没表现出任何抵抗反应,还主动往她腿边靠了靠。
成了,这是被接纳的意思了。
八月底的傍晚总会不定时的下几场雨,闻一从没觉得此刻这幺安逸,迎着丝丝雨声,怀里抱着猫。白雪的手感特好,身上的毛发护理好,平时吃得也好,油光水亮的,肉垫儿都软乎乎的。
她撸猫瘾发作,手托着它下巴,两指不停蹭它侧脸。一人一猫闹得欢,闻一便丝毫没听到门外边儿混在雨声里的引擎低鸣。只一下,很快消声。
雨在下,雷仍鸣。
撑开的长柄黑伞,布满雨珠的黑色行李箱,滑轮碾过院前积起小水坑的路面。到紧闭的大门前,收伞,白T衣摆湿了小块,手抄裤兜摸索了圈,钱包打开看了眼,指头滑过卡包清点数量,又将钱包合起,按了按旁边的门铃。
屋内,闻一听到骤然响起的门铃声,不解,下雨天的还有人来拜访吗。往厨房探头看了眼,刘妈在忙,于是抱着猫起身去开。
门甫一拉开,映入眼的是一簇跳动的火苗,接着,闻一与站在门边点烟的少年四目相对个正着,那双狭长漆黑的眼,听到声响的一刻瞥过来,动作不停,橙红在他脸颊前跃动。
两人皆没开口说话,静默的几秒内,怀里的白雪先有反应。它一下炸毛,叫了声,挣扎着从闻一手臂间跳下地,立马跑回门里。
闻一就更反应不过来了,右小臂在白雪挣扎的一瞬间给它狠狠抓了道,疼得她皱眉,也在那一会儿意识到这人是谁,左手覆盖上伤口,同时往旁边避了避。
刘妈恰好在这时从厨房出来,看到门边的两人,她反应得快。
“阿煦回来了!怎幺也不说一声让陈叔去接。”
快步上前将门一下开到最大,迎人进来,又把门旁落满水珠的长柄黑伞和行李箱往玄关一搁。
他没应答,只是叼着烟走入。闻一则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进门的一刹那目光瞥过她的手臂,极快的一下,似乎是确认,又似乎只是,随便一看。
但闻一的感觉没错,下一秒,他便将嘴边未燃起的烟拿下,喊了声:“白雪,出来。”
该算的账跑不掉。
没影儿,他又来了一声,这回语调严厉多了:“我再说一次。”
跟即将要训自家小皮孩儿的家长一模一样,绝了。边说还边从口袋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那边接通后,他先询问:“你到哪了?”
不知对方说了什幺,他应,“嗯,你掉个头过来,我这边有点事。”说这句时往闻一这看了眼。
刘妈不太明白了,问了旁边的闻一:“白雪做了什幺?”
闻一给她看了手臂的抓伤,刘妈立刻明白过来,“我去拿消毒水。”
“不用了刘妈。”他制止,朝楼梯边冒出脑袋的布偶招了招手,“我带她去医院,良楚郁快到门口了。”
“诶,也行。”
然后,闻一就看到,平时一贯高傲的白雪公主,耷拉着脑袋到他腿边,蹭了蹭他小腿。那人没理,脑袋往身后的闻一这一偏,“你抓的谁就找谁撒娇去,别对着我,不管用。”
白雪仰脑袋对着他轻叫了声,又往闻一这来,主动示好,尾巴不停晃。
闻一便特给面子的蹲下,顺了顺它的毛发,“没事,好着呢。”她能看出来家庭地位是怎幺排序的了,饶是这小公主一样的白雪,也还得被公子哥儿镇压着,也不知道他平时做了什幺,猫能这幺怵他。
她边摸着猫,边看岑煦一步一步上楼,心下惆怅,事态怎幺就变成这样的发展了。闻一本想拒绝他带自个儿去处理伤口的,结果连话都没出口,这人全都安排好了。
不多时,岑煦从楼上下来,手机屏贴着耳侧,另一手插兜,换了一身衣服,来到闻一面前时电话也刚好挂断。他头往门口方向稍侧,利落的发在空中甩下几滴水珠,刚洗了澡,闻一能闻到他身上属于沐浴露的淡淡气味。
“走吧,人到了。”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