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燕是大魏以南的好地方,与京都山水相连,四季如春,宜居宜家。除却各个世族中饱私囊下,南燕的翠山绿水滋养了一批又一批美人。
她们温婉可人,身段柔软的似上好的月白绸,仿佛一阵穿堂而过的微风就能吹得美人更加婀娜多姿。
美人世出的南燕,这些年来最甚是惊艳的便是出自荀家的嫡女荀双,她自小被养在深闺,只有正月十五才会在兄长与温家嫡长子,温远陪同下,一同上燕山礼佛。
每当那时,南燕的街头小巷,皆是聚满一圈又一圈的人,人头攒动间,只为见一面这位眉眼如春的荀家嫡女。
张恩佐几年前曾去过南燕,他见到那场景,一时惊叹于人们如春潮涌动,就为见她这位南燕第一美人一面。
他自诩为最是自洁,从不把别的女子入目。当时自是也不屑于此等行径,所以一面都不曾见过,今晨这是初次见面。
流风自他身后的长廊飘向张恩佐手中正持着的茶杯,随着一道轻柔的女声掀起点点波澜,“久等了。”
张恩佐擡头见那道声音的主人,风缓缓越过堂前的青玉石板路,绕着她身上的酚红罗衣,纷然抖落出盈盈醉人的花香。
这样曼妙的姿态,是世间少有,的确堪得南燕第一美人。
她停在大堂正中,屏退两旁的婢女,含着笑冲已经望的呆愣的张恩佐,说道:“我换了一身衣服,张大人就认不出了幺?”
张恩佐忙放下茶杯,向她行了一个礼。他差点就把早上那身穿披风,在房前对他颐指气使的小丫头忘在脑后。
早上的小丫头虽是衣衫单薄,容貌是不差,可脾气也没见得好。但现在这位是周身做派都是温柔可人的,实在是想不到一起去。
“张大人想问些什幺?”荀双落座在主位上,提醒他道。
张恩佐毕竟是久经风霜的半百老官,他很快便恢复了神情,他清了清嗓子,正声道:“江大人昨夜可带什幺人回府,江夫人可知道?”
荀双摇摇头,“不知。张大人若是想知道,我夫君带什幺人回府,为何不去问问他?”
“江大人现已在大理寺中,交由五品尚书丁陵审问,夫人最好还是不要和我饶这些舌头,大理寺那种地方,可不是您这等佳人该去的。”
荀双闻言,冷笑一声,“我对朝堂中的官位实在是不清楚,大理寺自是有大理寺少卿等一种官职审问,可丁大人乃是文部尚书,居然可以越规矩审问我夫君。这还真是,让人眼界大开呢。”
张恩佐想再开口,就又被荀双一句话堵上了,“看来张大人有心瞒我,我自然是无法再想说别的了。”
很好,早上那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一下便和佳人合二为一了。果然换身衣服,伶牙俐齿也变不了。
他也不客气了,马上回道:“我问什幺,夫人答什幺,您若是配合我,我当然不会瞒您的。”
荀双在他说话时,一直装作无聊的样子,摆弄手上的白玉戒指。待他说完,一双含情目就盯上了张恩佐豹子似的长吊眼睛,胸有成竹的冲他笑着。好似他张恩佐才是被审问的那一个。
张恩佐被她望得面颊发热,一把年纪要是在这儿丢人,可真是带入棺材的糗事了,他忙端起茶杯掩住面容。
“昨夜江大人几时回的府?”
“酉时。”荀双即刻回答道。
张恩佐当她是乖乖配合,又问:“酉时起,江大人可曾出过府。”
荀双却不再回答,径自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略略吹过浮起的茶叶,饮下去。
这一刻,她脑子里已经大致浮现出脉络了,很明显现在皇帝只是怀疑江俞,大理寺少卿,督查御使哪个不比丁陵资历深厚,更熟稔这套流程。
他派初出茅庐的丁陵审问江俞,就是没有十成的把握,若是以后让别人知道他与江俞离心更是不好,所以才选择青睐有加的丁陵,他是皇帝的人,不会乱说。
派来锦衣卫,也只是想为皇帝本就坐不实的猜疑寻找蛛丝马迹。
等看到张恩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她才慢悠悠回答,“不曾,所以我夫君犯了什幺错?”
“夫人确定江大人......”张恩佐还未说完就被荀双打断。
她又问了一遍:“我夫君犯了什幺错?”
咄咄逼人的气势从这七个字浑然迸出,荀双坐直身子,望向张恩佐,她的眼神锐利,丝毫不见妥协,针对张恩佐无视的话语又问一遍。
张恩佐握紧了双拳,心下一阵愤怒,换作旁人他早就可以下令绑走,管他听或者不听。可面前的小丫头,身份特殊,饶是有陛下口谕,他也不能轻举妄动。
动了她,惹怒南燕的世族上书,陛下凉薄的性子是不会留情的。
只看陛下从前如何信任江俞,如今照样疑心,该抓就抓。若是他日世族怪罪,怕他这条老命也要被推出去,搭在她的手里。
所以他只好赔着笑,回道:“接到探子来报,蛮夷的雅阁君夺位失败,逃进了南燕,被江大人收留。”
这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可现在还没有定论,张恩佐只好隐下罪名,将缘由挑挑捡捡说给她听。
其实张恩佐心知肚明,哪有什幺探子,不过是细瘦沈一句话,再合上陛下的心思了。
荀双的手一松,将茶杯当的一声,重重摔在了桌上,
“这是污蔑,我夫君为国立功,战功累累。满腹都是陛下与安稳大魏的江山,何曾有过他想?定是有贼人污蔑!”
见她生了好大的气,张恩佐语气不快的又道:“如今只有夫人一人能为江大人作证,在下只问最后一句,江夫人可以人头担保,江大人不曾收留雅阁君幺?”
荀双唰得一下站了起来,“是,我可给江俞作保!”
她一甩锦袖,背过身向堂外走去,越过他的身边,她才停住脚步,瞥他一眼,继续说道:“请张大人回禀陛下,江俞一心为陛下马首是瞻,决不会做忤逆陛下之事。”
张恩佐也站了起来,他想再说些什幺。
却听荀双头也不回的道:“来人,送张大人出府。”
不容拒绝的口吻,一点也不给他留有回旋的余地。
荀双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手,镇定心神,她好不容易才掩盖住自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匆忙走出大堂,一直暗暗骂道:天煞的张恩佐,你敢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