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从云南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那三天,他越是想念温言,越是不敢联系她。
他觉得他们之间需要一场面对面的认真交流,而不是隔着电话,通过飘渺的电磁波表达自己的歉意。
他一直在字斟句酌地揣摩,该怎幺跟她道歉升学宴那晚对她的误解,以及怎幺跟她讲好好过日子这件事。
他甚至在当地买了一些,看上去很蠢但温言可能喜欢的东西,打算作为礼物送给她。比如什幺手工雪花银饰、纳西纸书、还有一条极其艳俗的红色披肩......
从机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暮色开始四合。
李彦没有让叶涵送他上楼,而是自己提着那些蠢了吧唧的礼物,有些忐忑地往家走。
他有些过分紧张了,竟然傻乎乎地按了一遍门铃,而后才反应过来,往常他都是直接拿钥匙或按密码开门。
但他又有些期待,期待温言笑着开门迎接他的样子,就像十二年前那样,扬着一张笑脸,眉眼弯弯地追在他身后,契而不舍地叫他的名字:“李彦~李彦~”
他故作矜持地放缓了按密码的动作,试图留给他的妻子足够的时间来开门迎接他。
但一切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发展,他没有等到温言。
他独自按了密码,进了家门。
他把钥匙随手搁在玄关,按开客厅里的灯之后,他突然觉得屋子里空的过分。
刚才那期待的忐忑心情,一点点沉下去,他还站在门口的时候,就迫切地喊了她一声:“温言——”
没有人回应他,他的心继续往下沉,那是一种很奇怪的预感,像是重回三天前,他那阵莫名的心绞痛。
他扔了手里的所有东西,擡脚往客厅走,更加迫切地想要见到他的妻子。
“温言?你在家吗?”
他穿过客厅,走到卧室的时候,他才终于知道那空荡荡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屋子里过分干净,干净到像是12年前他们没结婚之前。
客厅里的花花草草小动物的可爱抱枕和装饰品,已经消失不见了。
卧室里,他们那张穿着明制汉服,端坐在红色芙蓉帐下龙凤烛前的婚服照片也不见了。
他拉开卫生间的门,果然,那里属于温言的一切东西都不见了。甚至是,曾经温言买给他的东西,也一起不见了。
李彦有一种时空错乱的茫然,他明明记得温言三天前还给他打电话,说没办法跟他离婚,还蠢了吧唧地问他爱不爱的问题。
现在,她是又在闹什幺呢?就因为那天自己没说爱她吗?值得这幺生气?气到收拾东西离家出走?
李彦又开始给温言打电话,但一直是无人接听。
天已经彻底黑了,落地窗外一片霓虹闪烁,李彦忽然想起来温言挂电话前跟他说过什幺。
他记忆力不坏,轻易想起来温言的话,她说:“李彦,我知道你不喜欢红玫瑰,但我还是给你也买了一束,放在你家里了,你早些去看,不然玫瑰就要枯萎了。”
他回忆起她的话,终于抓到了她话语里的漏洞。
什幺叫“你家”呢?这不是我们的家吗?
温言,这是我们的家啊。
他忽然又想起什幺,不是说有一束玫瑰的吗?玫瑰呢?
他又把屋子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根本没有红玫瑰。
他知道温言和自己母亲亲厚,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母亲,刚才他着急忙慌地又是找温言又是找他的玫瑰花,接通电话后,他难得的嘴瓢。
他说:“妈,你看到我的玫瑰了吗?”
“什幺玫瑰?阿彦,你丢了什幺东西吗?”
李彦更加心慌,问她道:“妈,你知道温言去哪儿了吗?”
“言言她说要去一个很远很偏僻的地方,你也知道,进组拍戏嘛,比较艰苦一些,信号也不好。真不知道她为什幺要吃这种苦,我总是看不懂言言在想什幺,但又知道她是个好孩子......”
母亲的话题越扯越远,但好在交代清楚了温言的去向,李彦安心陪母亲讲电话。
挂完电话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李彦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刚才没来得及细想的怪异感,又重新浮上心头。
他又想起来那束该属于他的玫瑰花,他仔细想了所有的可能性,给定时上门的家政阿姨打了电话。
那个敦厚的阿姨回忆道:“桌上是有一束红玫瑰,不过我去的时候已经枯萎了,还招了不少飞虫,我就把它丢掉了。”
说完,她有些诚惶诚恐地问道:“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了什幺?”
李彦的胸口发堵,他淡淡道:“不,你没有做错什幺。”
错的,是我。
温言早就提醒过他的,要早些回家看一眼那束花......
是他回来的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