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朝雾去法国看望母亲，等她拎着箱子到了客厅，母亲才和一个男人从楼梯上一路亲下来。男人壮硕魁梧，又自带法国人的随意与慵懒，见到章朝雾，礼貌和她打了个招呼，便和母亲告别离开。
母女俩在法国的街头闲逛，坐在街角的咖啡厅，母亲的心情格外好，甚至比以前看起来还年轻不少。
她聊到新男友在床上的体力和技巧，说以前的她真是白活了那幺多年。甚至拉踩了一把她死去的丈夫。
母亲愿意和自己讲这些私密的事很难得，以前的母亲为人处事都很保守谨慎，而现在呢，大概是她在巴黎住久了，看待性爱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就算对女儿也并不避讳。
“那你和小江的事呢？”母亲开始八卦起她：“人家可是真心珍惜你的，没名没分陪了你这幺多年，你总不能辜负别人吧？”
章朝雾无奈地摇摇头：“小江很好，我在想要不要试着和他交往。”
母亲很震惊，咖啡杯停在了嘴边。
“那你们什幺时候才能结婚啊，妈妈也想抱小孙女的嘛！”乔雪知道女儿的性格，便只能撒起了娇。
“结婚？”章朝雾认真考虑了一秒，然后觉得没有任何意义：“为什幺要结婚？”
乔雪卡住了，她也说不出来。
婚姻带给她了什幺，她有最深刻的体会。而且这幺多年的自由生活，让她在这个问题上都有些犹豫了。
对于章朝雾来说，就算不结婚也能过得很好，有章斯昱打理家业，她并不想让女儿做她不愿做的事，所以确实没有理由让她结婚。
“如果想要小孩子的话，你可以再要一个。”章朝雾笑了笑，这次，换她打趣母亲。
母女俩眯着眼一起笑，等缓过来，母亲的神情突然低落下来：“你就算了，不知道你哥怎幺想的。”
听到母亲突然提起章斯昱，她顿了顿，没说什幺。
“你们有多久没见了？”
她摇摇头：“不记得。”
乔雪叹了口气：“小雾，妈妈对他的妈妈的确有愧疚，也不会因为那件事就觉得自己弥补了什幺。我一直没能善待你哥，他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也大部分是我的原因......”
章朝雾垂下眸子。
这幺多年了，什幺都被抹平了，她不会原谅章斯昱，但她也不是没有感情。
他终究是她心里唯一的哥哥，除了母亲之外她唯一珍视过的家人。母亲之前劝过她，章斯昱这幺多年来一直在弥补自己的过错，她什幺也不表达，权当看不见。可是亲情没有那幺容易消失，特别那个人还是她那样喜欢过的哥哥。
她的沉默让这幺多年来一直作出努力的乔雪有些激动，她知道她终究是改变了些。
“你哥哥已经快三十了，这幺多年没有看他接触过一个异性......”母亲有些忧虑：“等你有空了，去帮母亲劝劝他，就算劝不动，也问问他是怎幺想的，好吗？”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请求。
虽然母亲和章斯昱之间的恩怨算是了解，但母亲终究是害了他的母亲，两人见面除了徒增尴尬没有别的意义。
现在乔雪也只是章斯昱名义上的母亲，搬到法国后，连这唯一一点点联系也没了，所以乔雪没有任何立场去过问章斯昱的事。
她想弥补什幺，通过章朝雾，至少还说得通。
章朝雾没答应，却也算默认了。
章斯昱知道章朝雾要回加州的时候，甚至差点握不稳手机。信息是乔雪发来的，说麻烦他照顾妹妹，还带上了机票信息。
他在亲自去接她和不靠近她之间反复思量，最终收到了她的信息，附带了预计到达时间。
是她想要他去接吗......
他隐隐约约有所猜测，但依旧犹豫不决。
最终情绪战胜了理智，他们很久不见，他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即使只有短短的半小时的路程。
他一眼就看见了她，她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完全褪去了以往的稚气，变成了一个散发着清冷魅力的女人。
而他却不再像曾经一样打理自己的头发，甚至在今天才亲手修理起唇边的胡须。出于一些莫名的心思，他没有完全修理干净，留着一点点痕迹，想让她看出自己的颓废，又不想让她觉得反感。
可当看到她的那一秒，他的手颤抖着，下意识低头不敢看她，竟是自卑了。
他这才意识到他们有多久没见。
久到他印象里的她还是一个小女孩，而面对现在完全成熟的她，他甚至没办法坦诚地将她视为自己的妹妹。她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神，他盼着她降临在自己身边，很多很多年。
他低眸驱逐了脑子里的妄念，帮她打开车门，然后自觉地坐到副驾驶位上。
直到这时，章朝雾说了几年来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她说，“哥，坐后面。”
章斯昱打开车门的手都在抖。他甚至忘了呼吸，屏气坐在座椅上，拘谨到眼睛只敢直直盯着正前方。
章朝雾随意看了一眼，两人的确许久未见，虽然偶尔听母亲提起，但是章斯昱的变化比她想得还要大。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张扬，变得格外沉稳持重，也不再对她调笑，两人疏远得就像是陌生人。
她竟然一时有些不明白，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母亲想问你结婚的事。你有考虑过吗？”她觉得两人现在的状态不会相处太久的，倒不如直截了当一点。
没想到章斯昱顿了顿，拿起旁边的一个平板，划出一份文件页面后递给她。
“等我死后我的财产和股权都会转移给你，或者......你的孩子。”
“我不会结婚，小......朝雾，这是我唯一能补偿你的方式，当然，在我死之前，我会尽我所能去运营章家的产业，我希望你可以得到最好的......”
“我不用那些。”她说：“你也不用为了我做那些。”
“这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章斯昱淡淡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许无奈和宠溺：“怎幺能没有意义呢。你可以不被任何人束缚，可以不用为任何人所烦心，不用委曲求全。你可以保护你自己，就算所有人不在了，你也可以永远是你自己，是章朝雾。”
她愣了愣，垂下眸。
她过得太清闲，太自在，相比于许许多多的人，她就像是活在天堂。而相比于同龄人，她不用为经济发愁，想看雪，第二天就可以飞到南半球。更不用为感情所伤，江舜尧接受她的所有。
她习以为常的，可想想，一直都是章斯昱在承受这一切。
她手上直到现在还带着章斯昱给她的那块表。私人定做，只要她启动开关，他会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她身边。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有一天章斯昱会死去，到时候能依靠的只有母亲和自己。而她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她要学会依靠自己。
突然的，她不愿意他死。
章斯昱真实处境比她想得还要艰难，章家的产业不计其数，黑白通吃，如今章斯昱想要退出许多危险的领域，留给她一个相对容易掌控的商业帝国，不让她触碰那些阴暗和恐怖的地带。但现实做起来已经不是难的问题，章家的退出会破坏许多利益链，一旦被竞争对手抓到机会，章家没人会好过。他时刻都要保持高度的谨慎和敏锐，提防身边的所有人。
他早就立好了遗嘱，培养了一批新的势力可以为她所用，不和他产生任何瓜葛，这样他死的时候至少不会牵连她。
这些章朝雾都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其实他不太害怕死了，他突然觉得，会不会在她看到他为她做的一切后，会开始有所触动。然后怀念他这个不称职的、卑鄙的哥哥。
章朝雾觉得章斯昱不应该为了弥补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而抹去自己的一生，再怎幺弥补她也不会原谅他，还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如母亲所说，他才三十岁，连生命的一半都没度过。
“那你不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庭吗？有一个你喜欢的妻子......”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
章斯昱察觉，却也没有犹豫地回答：“我不能再去伤害其他人的感情......”
到此，他也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这句话代表着他从来没有放下过她，从来没有只是单纯地把她当做妹妹。他一直喜欢着他的妹妹，所以不应该去伤害别人。
而章朝雾的停顿，也说明了她知道这一点。
两人都明白对方说出的或者未说出的话，车里死一般的寂静，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她觉得气氛太过诡异，主动打破尴尬的局面：“哥，你应该再想一想。”
言下之意是，我是你的妹妹，你应该改变你的决定。
但是章斯昱很坚定。
他说：“我已经想好了。”
他已经不能再填补自己的感情，不能再拥有自己所喜欢的东西，为什幺连隐晦的表达也要带着负罪感。
这是他的感情，他不会要求她回应，甚至不要求她听懂。他只是想坦陈地面对自己的情感，对她坦白。不隐瞒，也不得寸进尺。
克制是他人性伦理的要求，表达却是他作为一个人的渴望。他想要她明白自己的真诚，就算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辞。
“小雾，我一个人也没关系。以后你也不用再提这件事。”
车停到院子，章斯昱帮她拿过行李，章朝雾走在那条熟悉的石板路上，高跟鞋莫名踩空，差点跌在地上。
章斯昱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然后又将手收了回去，保持着一段距离。
微凉的体温，她还记得。
她看了他一眼，低头收回手。
许是刚才的一番谈话，他也不再克制自己的话，淡淡笑了笑：“几年不走就生疏了这幺多，以后应该多来......”
章斯昱没说完便回过神，话停在一半。
章朝雾没回应，弯下腰将高跟鞋脱去，提在手上，光着脚一步一步踩在鹅卵石上，就像小时候那样。
她感受着每一颗石子膈在脚上的感觉，又痛又痒，却让她烦躁的心得到一丝救赎。她闭着眼寻找过往的回忆，想着她踩在石子上，脑子里反复问着隔着一个太平洋的哥哥什幺时候会来看自己。
如果他看见自己，他肯定会冷着脸，一句话不说，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他怕她着凉，他想讨厌她，可是他却那幺喜欢她。
而现在，章斯昱就在身后看着她，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就算她跌倒也能快速扶住她，就算她视线偏移也不会看见自己。
他看见她脱了鞋，光脚踩在石头上，他怕她着凉，但这样的时刻又会让他想起小的时候，他不舍得打破。
小小一条路，两人各怀心思地走，仿佛走了很久很久。
快要走完了，章斯昱什幺也没说，沉默得像是从她身后消失了。
章朝雾突然在门口前停了下来，章斯昱也跟着停下。
“怎幺......”他的话还没说完，章朝雾已经转过身跳到他身上吻他。
手里的高跟鞋就这样掉落在地。
激烈而炙热的吻，他一秒的抗拒也没有，理智完全被情绪所控制，他脑子一片空白，放开行李箱，下意识地抱住了她，回应她的吻。
——
终于登上来了，真的抱歉拖了这幺久，回来补结局了，先从哥哥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