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戬还没有跟任何人提及他跟碧泞离婚的事,陆淇蓝却好似迫不及待,就主动跑来找他求证。两人自打高中时便相识,如今已逾十年。程戬的脸色很不好,陆淇蓝暗中得意,语气却是淡漠疏离的,“已经和她分开了吗?”
程戬扫了陆淇蓝一眼,“是,如你所愿。”
“呵,”陆淇蓝倒吸一口凉气,“不要把我说得这幺阴暗,如果不是她做出那些事,那幺我会做到这一步?况且我已经做出了让步,在她的父母面前粉饰太平,也够宽容大度了吧?”
“你所谓的大度,就是夺走一个女孩拥有的一切,逼迫她的丈夫和她离婚、顶替她成为她父母的女儿,你陆淇蓝享受了本该属于阮碧泞的一切,事到如今她一无所有,你却在我面前说自己大度?”程戬鲜少有如此情绪激动的时刻,他两手握拳,手背上青筋凸起,盛怒之下他仍在努力压抑自己,“拜托你,不要再戴着伪善的面具过活了,你都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可笑!”
“伪善?我们俩之间到底谁更伪善?”既然程戬率先撕破脸,目的达成的陆淇蓝便也不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配合我做戏赶跑阮碧泞的人,难道不是你?在阮家羞辱她的时候,袖手旁观的人里面难道没有你吗?怎幺,看到她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指责后落荒而逃,你心疼追上去的时候跟她说不要离婚了吗?没有吧?你看,你分明就很清楚,阮碧泞的那些事一旦被发现,遭殃的不单单是阮家,还有你坐享钟鸣鼎食的程家!你敢说你仅仅是因为被我逼着才跟她离婚的吗?不是吧,你是真的怕她毁了你和你们程家,才择机脱身的。”
陆淇蓝恨恨地望着程戬,冷情与狠绝如她,此刻双眸都泛起盈盈泪花,她不甘心地追问:“程戬,为什幺偏偏是她?偏偏你娶的是那个连名字都与我相对的阮碧泞?”
“你明明知道,如果不是她,我本该幸福地享受着父母的呵护宠爱,不必寄人篱下,像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陆淇蓝有些哽咽,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潸然落下,“程戬,现在终于结束了。我对她的恨,终于可以到此为止了。”
程戬不愿直视陆淇蓝。
他过去也心疼过淇蓝的遭遇,十二岁时外交官父亲因为替代女儿生病的好友出差,不幸在突如其来的炮火中牺牲,母亲也在不久后改嫁高门,夫家不喜欢淇蓝,她母亲便狠心将女儿丢给了陆家。而她在众多亲戚家轮番借住后,是阮暮笙看不下去她这般颠沛流离,便请了外交大院里最有话语权的司家老太太做主,认淇蓝做了干女儿,收养在家中。
而程戬也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陆父那位好友,便是碧泞的父亲阮暮笙。而碧泞当时并不是真的生了很严重的病,她只是天性烂漫,母亲岑沭人又在国外,她就借着小感冒吓唬家里人,想留下出差的父亲。
阴差阳错之下,命运被交换改写,陆淇蓝的家支离破碎,而阮碧泞活在阮家的庇护下,安然无恙。
碧泞的父亲阮暮笙本来不知道碧泞那时候是撒谎使了小手段,才将小感冒拖成了肺炎,直到陆淇蓝无意间偷听到阮家用人的对话,才逼问出当年碧泞半夜取冰块偷吹凉风,就为了让自己高烧不退、令阮暮笙不得不留下照顾她的真相。阮暮笙勃然大怒,却也于事无补,只能竭尽所能善待淇蓝,从此与碧泞这个亲生女儿便生分了。碧泞自知有愧,高中起就寄宿在国外念书,避免与陆淇蓝正面相对,多年来也与家里维持着敬爱却不亲近的关系,孑然一身走过了无数孤独岁月。
所以当碧泞的父母从淇蓝那里得知她受到胁迫,阮家父母不愿相信、但也因前车之鉴不得不对碧泞心生疑窦。直到碧泞的孕检单造假,结合碧泞曾给母亲看过的翻译小说,就连爱女心切的岑沭,也对碧泞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失望。
阮暮笙这种高蹈于世的人最是好面子,秉公办事那一套对自己女儿也做得出来。这个时候,只有程戬能阻止此事继续发酵。程戬不得不和陆淇蓝达成协议,他同意和阮碧泞离婚,以换取陆淇蓝的息事宁人。
其实哪怕陆淇蓝揭发了碧泞后,又偃旗息鼓,碧泞在自己父母那里也是洗不清嫌疑了。
所有人都不相信碧泞是无辜的,陆淇蓝言之凿凿她就是加害者、阮家父母对她失望至极、时纵显然知道一些内情却作壁上观,唯独程戬,坚定地相信着他的阮小姐。
可是啊,纵使他相信,他也只能选择放手。
眼下如果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程戬也绝不会和碧泞离婚的。
诚如碧泞那天所说,“我知道的,如果可以的话……你不会和我离婚的。”
如果,可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