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五晚间的教室最是安静,一周一次的测试正在进行。教育大省的升学压力刺激着家长和学生的神经,无数的学生放了学以后继续转战教育机构。
云凡紧盯着笔下的题,俊秀的眉毛拧在一块,嘴唇紧紧抿着。
黎晚盯着小孩的脸,脑海里想着云宿漆黑的眼眸,不禁腹诽:“他小时候也是这样好看吧。”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
“到时间了,同学们把试卷交上来。”
结束了晚托班的孩子们像小鸟一样飞出机构,教室里也很快恢复宁静。黎晚批改完试卷,其他老师已经下班。
锁好门,黎晚踏着台阶下楼。
云凡还没被接走,蹲在第一级台阶上。
“家长还没来吗?”
“嗯,今天是爸爸来接我,可是爸爸总是很晚才下班。”
黎晚心头闪过一丝紧张,隐隐地又有些莫名的期待,“老师陪你等一会儿吧。”
黑色的SUV缓缓停在眼前,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晚间的风里有了凉意,黎晚的后颈却有些冒汗。
隔着副驾的车窗能看见男人锋利的下颌线,白色衬衣领口微敞,骨节分明的右手搭在方向盘上。那双手心上有薄薄的茧,回想起那晚这双手像电流般游走在自己的大腿、后背、胸前……黎晚很没出息地感受到某股热流。
濡湿的、羞耻的、不合时宜的热流。
云凡道完再见后爬上后座。云宿降下车窗,温和地招呼:“不好意思,黎老师,来晚了。”车里没有开灯,他的声音像和缓的大提琴音,缓缓融进黎晚的耳膜。
“没关系。”
两人的眼神碰到一块,一时无话。
“那……再见。”
“……晚安。”
云宿擡眸,透过倒车镜看着女孩纤细玲珑的背影,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黎晚上车后,看着SUV的尾灯慢慢消失在停车场的拐角,轻轻呼出一口气。
内裤上湿意让她很不舒服,回到刚搬进不久的出租屋,黎晚快步钻进卫生间。
雾气渐渐弥漫起来,黎晚弓着身子清洗下身,指尖的滑腻被热水冲刷走,却没带走她一晚的心慌和自我压迫。
黎晚大学毕业后就回到了南徐,普通职工的父母对女孩的文化教育却是严格的很。从小各种补习班、写作比赛,一路考学一路监督,大小事务都在父母的眼皮下按部就班的进行。
高中的黎晚已然出落得身材窈窕,气质清冷,收到的男生示好不少,也曾在大学时对俊朗的男生产生过好感。
她是个和人相处总是充满顿感的性子,接不住男生嘘寒问暖的试探,大多数时候都不说话,清冽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对方,让赶上来的男孩子红着脸无所适从。久而久之,让黎晚成了一朵悬崖边的蔷薇花,看着清新脱俗,实则无法攀援。
恍恍惚惚跨过高考、平平淡淡渡过大学四年,黎晚连一次正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
上学期期末,黎晚刚结束最后一节高中小课回到家,郭萍正坐在沙发上眉飞色舞地聊着电话。
“我回来了。”黎晚慢吞吞地换着拖鞋。
黎怀明从厨房探出头来,朝黎晚勾勾手指。
“你妈又给你张罗相亲对象呢。”
“秃顶的公务员还是三中的化学老师?”黎晚胸口突然凝起一团浊气,不吐不快,“上学的时候严防死守不让我谈恋爱,刚毕业恨不得我马上结婚,当我是什幺?”
黎怀明一直宝贝闺女,也不急着闺女嫁人,奈何家中一直是强势的郭萍说了算,只能在当中不停的调和。
“也不是这个意思,多接触人也不是什幺坏事嘛。”
“她那幺爱张罗,自己怎幺不去相亲?”黎晚越说越气,口不择言“从小有多少事情都是她逼着我去做,有问过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吗?”
“是,都是我逼你的”郭萍已经挂了电话站在厨房门外。
“我不逼你,你就能拿那幺多奖考上A大了?我不逼你,你就能拿着高薪水自觉高人一等的在相亲的时候挑三拣四了?我做的哪件事情,不是让你现在受益?”
“你是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郭萍几乎扯着嗓子道。
黎晚无法反驳,哽住了喉咙,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可我不是你的玩具!”
冲出家门,一路憋着气,直到坐到车上,黎晚才委屈的小声哭出来。
压抑了25年的叛逆因子仿佛一瞬间爆发,黎晚给陆晨发了微信:“公司的宿舍还有空的吗?”
陆晨的电话立刻回了过来,贱兮兮的。“晚姐姐这是离家出走了呀?还是被扫地出门啦?”
“要不要脸,你比我整整大三届”她心里还堵着一口气,“问你正经事呢。”
“有,刚租了一个装修好的两居室,拎包入住,在北部新城小区,我来接你还是?”
“不用了,你在小区门口等我就行。”
黎晚拿了钥匙,要了自带卫生间的大卧室,却没有立时住下。又开车去了城西的酒吧街。
酒吧的夜景诡谲得让人眼神迷离,混杂的空气里弥漫着烟酒的味道,音乐开到最大,男女都在舞池里疯狂的扭动着自己的腰肢和臀部。
车子可以叫代驾,但是一个人,只能小酌,不能喝醉。
黎晚在吧台喝到有些微醺,她的脸色有些樱红,耳朵已经从耳骨红到了耳垂,洁白的脖颈也染上一层粉色,原本清冷的脸又多了几分魅色,饱满的嘴唇粘上酒后更加诱人。
和伤心买醉的人不一样,女人脸上分明是放纵后的恣意。
云宿已经注意这个独身的姑娘一晚上。
注意黎晚的男人不止云宿一个,借着喝酒前来搭讪的男人不少,她都没有搭理,指尖轻轻点着杯口,神色冷淡。
识趣的不多时会走开,这个明显喝高了,大腹便便、面色红润的男人见她完全不搭理自己,有些恼羞成怒,对着黎晚骂骂咧咧,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
女人捏住杯子,刚准备泼出去让男人醒醒酒,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握住。
云宿挡在黎晚身前,薄美的唇微启,音色沉沉的,声音清润而又低醇。“这位先生喝多了吧,影响到他人了。”
“你他妈谁啊?关你什幺屁事?”男人大着舌头,还想继续撒泼。
云宿眼神锋利冷锐,像冰层下黑色的寒石。他唤来保安,“阿丰,把他请出去。”
云宿转过身,松开黎晚的手腕。
他们靠得很近,云宿可以闻到她呼吸间淡淡的酒香味,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味,甜甜的。他盯着她的眼睛看,水盈盈的,睫毛很翘。
黎晚也在打量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还有淡淡的烟草味,这应该就是荷尔蒙的味道吧,她想。
“刚刚,谢谢。”她捏着杯子的手还在半空,反应有些迟钝。
他勾起唇角,好看的弧度。“不客气”,招手又要了一杯特吉拉。
“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因为我们的失职给您带来了不快,这杯特调是给您的补偿。”
黎晚听着他一口一个您,有种看学生没写作业而道歉的错觉,脑子一卡壳:“就这样?”
天呐。
她在说什幺?
云宿显然没有预料,眉心不可察觉的微皱了下,“您看您还有什幺需要?”
黎晚想解释几句,又觉得没有解释得必要。
她暗暗吸了口气,回想今晚遇到的糟心事,郭萍讽刺的话又跳出来踩在她的神经上
反正已经丢人了。
“要不……赔偿一个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