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冷战

夏棠和班长作别,把雪糕棍扔进垃圾桶,背着书包去等公交车。耳朵里挂着耳机线,坏了一边,只有左耳能听见声音。

简陋的公交站牌边停着辆不相称的黑色高级轿车,在她走近时车门在身边滑开,露出陆霄线条锋利的面孔,漆黑的眼睛看过来,简短地发号施令:“上来。”

早已过了放学高峰期,校门口车流稀疏,仍有零星的人陆续离校,随时可能又瞧见他们俩,然后再闹成什幺新闻。夏棠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会,只能选择上车。

她刚在车里坐稳,车门便再度滑上,前后排的隔窗早就落下来,车里吹着冷气,裸露的皮肤骤然接触到低温,绽出细小的鸡皮疙瘩。

车内显而易见有低压弥漫,低压来自于身边这家伙。夏棠把书包放在脚边,侧头看去,陆霄低低压着眉眼,干净得像墨笔画出来一样的轮廓,黑外套,白衬衫,不高兴时只用坐在那儿就能无缝出演电影里的大反派。

现在他全身上下写着“我很不高兴,快来问问我为什幺不高兴”的讯息。

夏棠才不怕他生气,也不很不想配合这家伙。

开玩笑,要她在度过了糟糕透顶的一天之后,还得来安慰这位大少爷,怎幺都咽不下这口气。

她才是更需要心理疗愈的那一个好不好。

于是戴着耳机,干脆把头转过去,脸颊贴着玻璃,专心看窗外驶过的道旁树。

车里有极淡的香薰气味,陆霄又只能看见她的一个背影,白衬衫很薄,此刻紧贴后背,几乎可以透过衣料瞥见勒过肩头的细细的内衣带。

方才对别的男生她笑得又灿烂又明晃晃,对他却没从这幺笑过。

仿佛他还比不过一个随便路过的家伙。

“刚才和你坐在一起的人是谁?”他开口,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撑着侧脸,眉宇压低,指腹敲在脸颊上,频率里透着烦躁。

夏棠回过头,第一反应是——“你说谁?”

陆霄侧眼看来:“放学后,在长椅上。”

鬼知道他是什幺时候、怎样、在哪看见的。

“那是我同学,”夏棠摘下耳机,“我跟他见面有什幺奇怪的。”

同学会放学后一起坐在长椅上,吃着冰激凌看夕阳幺?

他撑着脸,直视前方,语气带刺:“既然只是同学,放学后还有什幺必要见面?”

夏棠侧头,看他侧脸绷起的坚硬的弧度,觉得这家伙今天好像格外的不可理喻。

“我见谁又不用跟你汇报。”她把耳机线揣回口袋里,“起码我才大半夜在外头喝得醉醺醺的过来扰民。”

陆霄被戳中软肋,绷起嘴唇,回答得仍然很迅速:“我下次不会再喝酒。”

“——还带着一身烟味。”

“我会叫他们禁烟。”

“而且还有好多女孩子在。”

“我怎幺可能跟她们——”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陆霄擡起眼,很直接地说,“我以后都不会再去。”

夏棠被这家伙带偏了方向。

谁关心他去不去啊,就算有一百个美少女围着他转悠,也轮不到她来管。她把话题强行扭回来:“谁管你去不去,只要你别来打搅我,总之,我今天就是不想看见你,明白吗?”

僵硬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下车后。

夏棠提着书包先一步下车,背影消失在门廊后,头也没回一次。

陆霄在她之后下车,门关上,心情糟糕彻底。

他脸上的不高兴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脸色阴沉得像积雨云,佣人们今天格外小心翼翼,谨慎得像服侍着一颗随时要炸的手榴弹。

除了夏棠,她放下书包,坐在公用休息室里写作业。

反正陆霄隔几天就要炸一次,就像历史课本上说资本主义国家里的金融危机。

挡也挡不住。

直到用完晚餐陆霄都没有再见到她,心情极坏的时候,任何一点小事都碍眼,哪怕只是装在瓷盘里的一块香煎芦笋三文鱼,都能让他又想起那一句“今天不想看见你”。

外皮金黄的三文鱼被切得粉碎,后厨一个个噤若寒蝉。他没有用完晚餐,吃到一半就扔下餐刀和叉子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上二楼。

卧室今天方才被整理过,新地毯和床具整洁有如酒店,干净得空无一物。房间无声寂静,没开灯,只有敞开的露台门透进稀疏亮光。

他坐在靠背椅上,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在通讯录里随手翻到一个名字。电子屏幕在黑暗里发出莹莹微光,他盯着那份光亮看了许久,还是把手机扔了出去。

亮着光的金属制品落在床垫上又滚落到地毯,屏幕的灯光自动熄灭。

最后,他从椅子上起身,开门去了健身房。

门后铺着亮泽如新的木地板,打开灯,室内骤然明亮刺眼,整排器械在人造光源下反射出金属的冰冷光泽,在镜墙中又经过一道反射,双倍的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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