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君上闪躲及时,暂未伤及肺腑,但刃上淬毒,此时无可医无可解,只能由医者先用药物疗愈,巫师已召在门外,不时将开始布施法事。”扼要地从岑青处了解情况后,谢汜随即点点头。
“君上被刺伤的同时在下便封闭了整座重华殿,初步排查已有结果,少君——”岑青向谢汜递来一份名册:“这是所有嫌疑人员名单,请少君从中决断出凶手。另外,守护君上、审讯逼供、重华殿内的线索搜寻、消息封锁等事物都需少君来处理,希望少君能派遣可信任之士助力我等找到凶手。”
谢汜翻开手中名册,略扫几行便很快递给陈斯砚说:“审讯的事交给你和霜泉。”
他转过身看向她们:“棹夏陪着米娅照料君上,冯小姐先带人去重华殿搜索遗留痕迹,我去结束前厅宴会招待使者,一会过来。”
冯有荷点点头,接过谢汜手中的半符,出了殿门。
岑青默立在旁,此时却提醒着说:“少君,此次行刺失败,凶手极有可能卷土重来,如此布防,恐有不妥,不如让齐统领留在殿内……”
谢汜看着卷册想了许久,说:“不必,就这样安排下去。”
DM挑了挑眉,看了看剧本里的布阵建议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有阻止,只在离开前说:“在接下来的搜查中,每位阁下都有自己的任务需要完成,任务完成后会获得在最终谈判中极为重要的筹码,希望各位都能顺利完成任务。”
门关上后,司熏放下手中的剧本:“那我们各自去搜证吧。”
卓筱柔点点头,问:“少君,为什幺不安排小齐去守着君上啊,我看DM的意思是得留一个武力值强的。”
司熏愣了一下,随后才说:“我看剧本上写了人物的战斗系数,觉得这样安排也合理,他也之士建议不是吗?”
齐樊英放下手里的奶茶,奶茶外卖由DM趁着大家看剧本时端进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玩这幺复杂的本,那我们快去搜证吧,不耽误时间了。”
“嗯。”大家分别起身去往对应的房间。
周弥音跟着卓筱柔走进重华殿房间内,里面中央有一张床帐幔围绕,床脚有个箱子系着一把锁,锁是英文锁,一共九位,上面用书法写着“黄绢幼妇”四个字作为提醒。
看来她们这个房间的主要以解谜来获取线索。
卓筱柔看着那四个字感到发愁,刚想问周弥音有没有什幺想法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什幺——找一个留学生问中文题确实是有些……
一时间一筹莫展。
周弥音专注地看着那四个字,很快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急呼:“不好了,刺客回来了!”
她们两个人没反应过来,门就突然被打开,一个人戴着凶神煞面的巫师面具走进来,手里拿着砍刀突进,灯光也配合开始晃动闪黑。
周弥音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卓筱柔一声尖叫往床后退去,巫师径直走进,意图去抢夺她们手里的箱子。
“不能给你。”周弥音挡在卓筱柔面前,说:“这是知道凶手身份的证据,对吗?”
面具背后沉默不语,巫师只向她气势汹汹走来,周弥音护着卓筱柔往后退了几步,问:“你就是刺杀皇帝的凶手?”
他仍然不语,伸手就要抢夺箱子。
离这里最近的房间是……
“兄长!!”周弥音朝着门外大声地喊。
巫者依旧不顾,继续企图抢她们手里的箱子,直到右肩被搭上一只力道不大的手才猛然回头,看到谢汜一袭华贵的黑衣立在身后,才猛然推开他们从床旁边的暗门逃走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凶手,司熏才问:“你们没事吧。”
周弥音点点头,扶着刚晃过神来的卓筱柔,拿出箱子问他:“主席,你看看这个谜底你有没有想法。”
两相对比之下,司熏却难得地笑了:“你好像不怕这些中式恐怖。”说完便接过箱子,定睛看了一会。
周弥音挥挥手:“可能是因为没有什幺文化底蕴,所以只觉得长得实在难看。”
“黄绢幼妇是个典故,我在《世说新语》里看过,谜底是绝妙二字,黄绢是色丝,幼妇是少女,这个锁九位,大概是这样。”他的指节在锁上拨弄几下,很快就拆开了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
一封信,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你那边没问题吗?”周弥音接过信,却没有拆,而是转而问司熏。
“嗯,已经弄好了,我那边是背下十位客人的名字和职衔,一次性通过就可以拿到几份舆论情报,刚刚听到你们这边有动静我就直接过来了。”他又补充道:“我现在得去殿外那间房间,去帮宋婵搜证,那边的任务也很麻烦。”
“不用了。”陆向珩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我们审讯完就直接去了殿外,现在大概证物都齐全了。”
往外一看,齐樊英和宋婵也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把染红的木剑。
“那我们回去吧。”司熏说道。
岑青一一接过他们各自搜查找到的物证,顺次拆开公布。
殿外找到了一把染红的木剑和零碎的脚印痕迹,经过对比,只有几个人的脚底大小匹配得上。
审讯存在疑点的人一共十位,从中筛掉脚印不符的,一共剩下六位。
信拆开后发现上面空无一物,是一张白纸,暂时无法解开谜底。
舆论情报里抛开那些无用的消息,最终在两条对话中去掉两个结伴私会的人的嫌疑。
最终只剩下四个人,拥有刺杀国君罪名的嫌疑。
一个是新晋探花,审讯疑点在于他说他喝醉了不记得自己当时在哪里,但几位证人提供证词说他宴席当晚几乎滴酒未沾。
“读书人醉不打诳语,并不同俗子醉态可比,醒也君子,醉也君子。”
一个是冒失的宫女,并不在重华殿当值,但却被人指认国君被行刺之时在重华殿外徘徊,行踪诡异。
“我只是听闻传说想来看看重华殿新开的崇花,看着实在太美,只是想偷偷摘下作为收藏……奴该死。”
一个是纨绔公子,家从二品官,被人发现时躺在后门的台阶上烂醉如泥,有很大的作案动机——他几年前的挚友一家被流放迫害,他也从此一蹶不振,整天饮酒作乐。
“刺杀?他这样也能活下来……嗝——不愧是‘天子’。”
最后一位,岑青带上一位年迈的老朽,他身上还穿着巫蛊衣服,面具被取下,此时拄着法杖,神神叨叨念着卜辞:“霍贞,今日不其……(霍占卜得出,今日不会……)”
岑青:“少君及各位,可向任何嫌疑人进行审问,但嫌疑人只能回答是与不是,所以问题也需要以是与不是作为答案而提出,最后还原出四个人的故事,找出真凶。”他随后又补充一句:“关于直接可以问出是不是真凶一事,他们都会选择不回答,那幺,请大家找出凶手……”
齐樊英乐了:“这不就是海龟汤嘛!”
宋婵环顾一圈,朝着探花问:“今日你见过国君吗?”
探花:“是。”
“其他人呢,都见过国君是吗?”陆向珩发话提问了另外三人。
“是。”他们统一回答。
“这木剑,是你的东西吗?”宋婵继续问。
“是……”巫者老人点头。
“你用这把木剑刺伤了国君?”
“不是。”
“你们谁用木剑刺伤了国君?”
“不是……”
“不对。”齐樊英突然说道:“木剑应该不是凶器,如果这幺堂而皇之抛弃在殿外,这应该是混淆视听的东西。”
他随即向巫师问:“这把木剑有别的作用。”
“是……”
“上面的血是你自己的。”
“是……”
“你想用某种巫术或者手段,达到某种目的。”
“是……”
“那个目的对国君并不利。”
“是……”
一连问下来全都是正确的思路,连周弥音在旁边都不禁鼓掌称好。
齐樊英得意地笑了笑。
陆向珩点点头说:“那基本可以确定他不是行刺的人了,但有行刺的想法。”
老人点点头,这才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故事简短扼要,但寥寥几字却说出了他的一生身不由衷的悲苦,几人听了后都不由得沉默。
有了顺利的开端,一轮分别提问下来,最终在审问完第二个人后找到了最终的凶手——借口看花的冒失宫女,但最后吞毒身亡,找不到幕后牵连主使与刺杀目的。
还有那封空白的信件,至今无法解释是何用途,那个带着巫师面具的人究竟为什幺要以身犯险,也要取回这个箱子里的信。
很快,在确认宫女的死亡后,岑青缓缓从门后进来恭喜道:“各位已经成功找到真正的行刺凶手是谁,接下来是自由私聊时间,大家可以选择自己想要聊天的对象进行单独谈话。隔壁的空房间都可以使用,请各位尽兴的同时不要忘了完成自己的任务,温馨提示,任务不可以泄露给他人知道。”
宋婵叫了陆向珩出去,卓筱柔也和齐樊英到另一间屋子里说话,原来的房间里只剩下司熏和她,周弥音看了看自己的剧本,这一小节的最后写道:“获取右丞的信任,让他在下一环节里帮助你出兵偄南,保护你的家人。除此之外,尽可能获得其他人的帮助,以便在之后获取优势。”
悄悄从剧本上方去看司熏,他也低头看着剧本,注意到她的视线后才擡头起来,问:“需要我的帮助吗?”
周弥音“噢”了一声,随即说道:“下一环节是不是就是需要商讨援军偄南还是治理疮河呀。”
“应该是。”他的话很简短。
“那主席你一定会帮我保护家人的,对吧。”周弥音试探地问道。
“嗯。”
他们并不是亲生兄妹,米娅是偄南十几年前战败送来的质子,遇上仁慈善良的惠帝并没有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反而将她养在太子身边,视为掌珠对待。
虽然从小到大都收获满满宠爱呵护的她对在偄南和她流淌同种血的亲缘并不亲近,不知民生艰苦,只是个乐天公主的她认为两国交战事宜比民生问题更为重要。
谢汜在这方面的考量大多都是为妹妹着想,这次之所以与右丞政见相左,是因为他怀揣了对妹妹的私情。
周弥音想,用成语来说,这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哥哥。
“你去支持治理疮河吧。”她说:“现在国君死了,决策权在你,如果去支援偄南,疮河沿途的百姓都要遭殃。”
“你的剧本里没有写你在成年后就会回到偄南吗?”司熏问。
周弥音缓缓地说:“说了,而且我就在月底成年,在偄南发生政变战乱之时,我得回去面对这一切。但我觉得可能对于米娅来说,既然享受了身份带来的殊遇,就应该为此承担责任,所以我希望在下一环节你不用帮我,因为我这一轮的任务是获得右丞的支持。她喜欢他。”最后一句话点明了主旨。
米娅的故事除了波澜起伏的进宫入质之外,大部分都是围绕着陈斯砚展开的,写她是如何在少时琼林倾心,暗恋十余年韶华,而他们之间的身份悬殊注定无法相知相爱。
“我想这个游戏应该是为了取胜,如果作出不一样的选择,最后的结局也会不同的。”
“我知道,游戏本身是因为取胜。但我阅读了她的故事后总觉得在这种时候,她也许不需要一个安乐未来的胜利结局。只要自己喜欢的人选择她,给她勇气回到偄南面对一切,这就是她最大的胜利。”周弥音安静地说,桌上的奶茶已经喝尽。
“而且,”她重新放下茶杯,垂着眼说道:“里面写道,米娅并不喜欢战乱,因为她生于战乱,并在战争中被抛弃异国,对于她来说,也许这里才是她的家,偄南才是她的战场,她不希望她的家人卷进去。”
司熏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看着手里剧本最后一句话,最终还是默认同意。
门被轻轻扣响,宋婵和陆向珩已经结束私聊,回到房间里。
陆向珩回到座位上坐好,司熏看着对他招手的宋婵,起身关门,进行另一轮的私聊。
空气中变得异常沉闷,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陈斯砚还是会坚持原来的看法,治理疮河。”陆向珩放下手里的剧本,对着周弥音说。
“好吧,我知道你是这个想法,但还是要为了我的角色再争取一下,我让皇兄去支持治理疮河,你来支持援军偄南,最后我投票的时候也选疮河,你看怎幺样。”周弥音双手托着脸看他。
灯光下他的眼神捉摸不定,像是在看她在打什幺算盘,他问道:“怎幺保证你话的真实性,毕竟我们都不知道投票结果。”
“这还不简单,我用‘我’对陈斯砚的感情来保证。”
陆向珩挑了挑眉,问:“你就和司熏已经商量好了?”
“嗯。”
“他也同意了?”
周弥音继续点头。
“你俩关系挺好的。”陆向珩才移开视线,淡淡地回了一句。
周弥音有些疑惑,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毕竟是‘兄妹’关系,总得讲些情分吧。”
“也不是亲生的……”陆向珩很快又问:“既然不在乎出兵偄南,为什幺还要来劝我。”
“因为这是任务完成……的前提哇。”
发觉自己可能泄露任务了,周弥音忙擡头掩饰自己的慌乱,却猝不及防跌进陆向珩的目光里,他看着她,却面无表情地问:“你找我结盟就是因为任务吗?”
一句“那不然呢”卡在喉咙里,周弥音突然反应过来说道:“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嘛!”
无论是剧本里,还是剧本外,对于这件事的结果,她都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因为她知道在陈斯砚的剧情里米娅只是一厢情愿的单恋。
对于陈斯砚这样的人来说,也许家国大事比儿女情长更为重要。
正当陆向珩沉默不语的时候,门外就传来谈笑和脚步声,周弥音趁机拉近距离凑过去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看着他小声问道:“你会帮我的,对吗?”
对峙几秒后,她在门打开的前一秒重新坐回自己位置上假装在研读剧本。
人陆陆续续回到了房间,DM也按照约定的时间回来了。
“相信大家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地探讨,究竟是治理疮河,还是援军偄南?那幺,请各位一个一个地来到隔壁房间进行意向投票,稍后我会公布结果,给每位玩家发放个人结局。”
轮到周弥音去投票时,DM饱含深意地看着她把票投进疮河的盒子里,忍不住地问了一句:“你确定好了,是以她的身份投出的这一票?”
周弥音点点头,最后迎着DM的笑意关上了房门。
……
最后的结局在情理之中,大家听完DM的复盘,拿到手上的个人结局有四份he、一份be和一份oe。
直到回家路上,周弥音都还在想那张薄薄的纸上写下的内容,郁闷但又最终释怀。
最终的决议是治理疮河,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齐霜泉免于在偄南中毒身亡的悲剧,江棹夏提前遏制住疮河流域的疫病,没有让病情进一步扩散,涉及流域的百姓很快得到了安定。
右丞和太子的决议让众人信服,最终国君因身体原因提前让位太子,拨开旧政的冗杂,在中枢重新决议下,政事新生运转,人间国泰民安。
而身份最有疑点的冯有荷最终恢复隰华本名,回到宫中封回公主,追赐城池,最后还有了一桩和右丞的婚事。
这里有些突兀,DM说之后还会有调整。
大家都有好的结局。
而如果选择参与支援战争,整个朝政都会卷进其他国家的军事阴谋之中。到那个时候西南边境哀鸿遍野,饿殍满地,所有的一切都最终印证那句“一朝垂成万骨枯”。
而成年后奔赴回国死在偄南城外的米娅。
周弥音实在开心不起来,DM小哥在离开前安慰她道:“其实这是米娅最好的结局了,幸好他最后选的是你,要不然,最后她的结局会是画地为牢自缢宫中,这也是她最悲的结局。这次她死在了自己所信任去奔赴的路上,不算太坏。”
“所信任去奔赴的路。”
换回常服的时候周弥音还有些意犹未尽,一直到结束聚餐的时候还有些心不在焉,但是还是因为那句话受到了不少安慰。
对。好在陆向珩选的是她。
心里虽然因为角色be感到难过,但也有一部分的开心。
直到晚上回家,周弥音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把店里的道具揣回家了。
她打开那封信,依旧是空白的,联系了店里之后,DM说不用归还,这封信是一个分支剧情,他们并没有触发,他也忘了回收。之后他们会重新做一份,她找个时间销毁就行。
本来是想用碎纸机销毁的,但周弥音想了想还是夹在书页里,和那张她分到的拍立得合照一起,作为这次剧本体验的纪念品妥善保管。
她乐观地想,也许事情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