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畅月中,广陵地处江南,天渐寒冷,广陵县的一处府邸后院,屋外冷风吹,屋内却芙蓉帐暖,春意绵绵。在床上翻云覆雨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家公子和本广陵有名的交际花冯夫人。冯夫人原来叫做孙杳红,嫁人前做的是皮肉生意,被本地的豪绅之子看上,要死要活擡进了家门。熬死了老爷,熬死了夫人,最后把夫君也送走了,人以为其克夫。作为寡妇她膝下无子,有雄资厚产,亦无人敢上门求娶。
孙氏不过三十,水性惯了,生得花容月貌,颇有钱资,又无后顾之忧,因而,县中的浮浪子弟、喜弄风月之人太半是其入幕之宾。 赵公子虽是初来乍到,亦是风月场的老手,当然不可错过。
赵公子名为赵承安,是赵老夫人中年得来的宝贝疙瘩,她与宣威将军夫妇二人性格皆强势,将军在时对爱子异常严厉,望其成才,往往适得其反。赵夫人一生要强,唯独对独子宠爱溺惯,见不得夫君虐打爱子,每每为其求情,替其遮掩,将赵承安养成个骄奢淫逸、阳奉阴违的坏性子。
承安在京中有不少相好,以为到了这小地方,从此要素上了,想不到小小的广陵也有这幺多娇娘艳客,令他乐不思蜀。他有好面皮,身份高,又有风月手段,有道是:今天宿张家床,明日睡李家坑。不过一个月,便把看中的小姐娘子都上了手。
孙氏在承安胸前画圈,半真半假埋怨道:“哎呀呀,自公子上回歇在奴家这里,足有半月不曾见奴家,还以为你贵人事忙忘了奴家。”
那浪荡子拍了一拍这妇人臀瓣,将她翻了个身,挺身贯入,随口拿话搪塞:“夫人这般好滋味,尝过便不能忘,承安亦想念得紧。”
那妇人被他插得舒服,丢了话头:“你…你这冤家…啊…惯会拿话唬奴家…啊…嗯啊。”逐渐听不到话语声,只有甚幺事物拍打之声。
这次云雨承安却心不在焉,收势快,事毕,孙氏窝在承安怀中温存,听得他从上面长长叹了口气,因而支起身子,侧首问他:“公子何故闷闷不乐?是奴家有侍奉不周到之处?”
承安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光滑臂膀:“却不干杳娘事。”
孙氏听出他弦外之意,调笑道,“那便是干旁人事了。公子恁地欺负奴家,歇在奴家这里,却想着第二个,”她又正色,“不妨将心事说与奴家,奴家也好宽解一二。”
承安侧身取了杯,一杯水酒落肚,长吐一口气:“实不相瞒。吾月初在家母宴中,见到一娇娘,心中着迷。某平生见过许多妙女子,却得手不得她,哎!”
孙氏略一思索:“令尊翁的座上之宾,又能入公子之眼……莫非是东兴街上钱大官人的胞妹钱二娘?“
即答:“非也。她已有家室。”
孙氏不由痴痴娇笑起来:“原来公子喜欢偷食有主之物……广陵论人才,那必是绿柳庄王员外之妻刘氏了。”
承安郁气当真散去了一些,嘴角勾起笑意:“刘氏可心人也。却还不是她。”
孙氏愈发好奇:“这可难倒奴家了。还请公子明示。”
承安轻吐了一行字。
孙氏惊叹:“竟是她!”
承安拇指轻点妇人檀口:“嘘。”
孙氏酸溜溜:“公子好眼光。只是别人身份尊贵,不比奴家们轻易叫你们男人哄了身子,”又正色道,“难也……她素来只与她相熟的贵妇人来往,不容闲杂近身。何况……”
承安接道:“何况?“
孙氏摇头:“教你近她身又如何,若县令爷知晓,怕是不能善了。“
承安不以为然:“区区县令算得了甚幺,我自有办法对付。
孙氏沉吟片刻,道:“若是这样,奴家倒有法子教你见上一面。只是往后如何,要看公子自己了。”
二人附首耳语了一番,承安听得大喜:“我若成事,必以厚礼答谢杳娘。”
孙氏眼中闪过一丝诡秘:“公子这是哪里话。能替公子分忧,是奴家的福气。”
话分两头,却说朱氏,在秋冬更替之际,加之先天体虚,不留神邪风入体,病倒了。这一病便是十几日。大半月来闭门谢客,未曾踏出过家门半步。可叹那赵承安纵有一身本领,又在那里施展?
朱氏养了大半月方见好,就在此时,她的手帕交绿柳庄王夫人听闻她身体大好了,三日后在绿柳庄设宴,邀她和一干姐妹弄琴赏乐。朱氏在家中躺了这些日子,自是郁闷,欣然应允。
腊月朔日,凛风阵阵,朱氏锦袄貂裘,披风系挂,如此全副武装方出门。绿柳庄距县令府数十里,一来一回坐马车须得个把时辰。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亲随丫鬟打了帘子,入目便是绿柳庄上屋瓦院墙,已零星染上一层白,天上还飘着点絮儿,朱氏心中涌入几分欢喜,不由伸手、掌心向上要接那冰花儿:“下雪了。”
丫鬟往她手心塞了手炉:“夫人,仔细冻着。”
庄上宴客的内厅十分暖和,朱氏蓦一进屋子里,即解了外氅,众好友姊妹太半入席坐定,业已到齐了。
“阿呀呀,咱们县令夫人摆架子,姗姗来迟啰!朱琅,你可要自罚三杯……”那一个妇人语带俏皮,视之,乃朱氏之发小陈九娘。这位陈九娘,至今未婚,与朱氏年纪相仿,生得浓眉大眼,精神奕奕。她与朱氏一齐长大,饱读史书,精通骑术,见识过人。朱氏婚后不曾稍冷待九娘,便有甘苦乐事,一于同她分享,是以,朱氏与九娘较旁人亲厚许多。
刘氏起身相迎,嗔怪九娘:“朱姊姊风寒初愈,要她舟车劳顿,照九娘所言,反是我的不是了。”
朱氏在亲近之人前,倒不显得那般板正,一笑晕开两瓣梨花:“折煞我也。我先自罚一杯,那两杯替我记下,待会再喝。”
说罢入席,取过温好的热酒,满饮一杯,笑道:“请就开宴吧。”
陈九娘抚掌,笑曰:“好好好!”
筵席渐热闹起来,众女下棋投壶,对诗作赋,煨火饮酒,此乐何极!诸客兴致头上,有人提议道:“久闻王夫人弹得一手好箜篌,刘姐姐邀我等前来弄琴赏乐,有美酒佳肴,怎地不见箜篌?”
刘氏笑道:“略会拨弄几支曲子。要我献丑不难,须得有人跳舞助兴。”
众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陈九娘见状,坏笑道:“朱琅会!让朱琅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