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晋王再也没有露过面,听说他公务繁忙,许久不在府中。
阮湘知晓自己身份暴露,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监视下,索性不再顾忌什幺。
她的吃穿用度和从前并无分别,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
三月十五,一顶软轿将她擡出府,每到了月中都是她前往鸡鸣寺礼佛参拜的日子。
阮湘跪在柔软的蒲团上,对着庄严的佛像拜了三拜,对于这些神鬼之事,她是一点不信的,面上却是一派虔诚。
人群渐渐散去,不知何时偌大佛堂只剩她一人。
从那座观音像背后缓缓转出一人 ,她身量娇小,整个人都笼罩在玄色披风下,只露出一截微尖的下巴,
“师姐,你来了。”阮湘直起身子,面露喜色。
女子并未有所回应,而是递给她一个瓷瓶,“这月的解药,拿去吧。”
看着阮湘服下那褐色的药丸,她不发一语,转身在佛前敬了炷香,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她这师姐看似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向来以容色惑人,手下杀孽无数,求神拜佛也是洗脱不干净。
阮湘不由笑出了声:“这点小事何必亲自跑一趟,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莫秋离猛然转身,用她看不懂的眼神打量她,“近来太子爷对你多有不满,你知道吗?”
自从她身份暴露后,晋王有意无意的将假消息透露给他,阮湘毫不知情照例向东宫传递消息。
害得太子那边损兵折将了不少,若非这会儿她深得晋王殿下的宠爱,早把她碎尸万段了。
“我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为何如此?”
莫秋离呼出一口浊气,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湘儿,我姑且再信你一回,否则莫怪我手下无情。”
“好好的说这些做什幺,见到你我可高兴了。”
莫秋离面露缓和之色,刚要说什幺,侧耳听见几丈之外传来的脚步声,用口型说道:“你该走了。”
阮湘深深看她一眼,放下帏帽向门外款步走去。
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一对锦衣华服的男女迎面撑着伞走来,那身量高挑的男子与阮湘擦肩而过时,一不留神用肩膀撞了她一下。
“姑娘,失礼了。”男子错开脚步与她保持距离,声如山间漱玉,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阮湘错愕擡头,眸光闪了闪,她冲那男子摆了摆手,低下头匆匆往外走。
走出几步远,阮湘顿在原地,回头看着那对男女行迹亲密,宛如一对璧人,她按耐住心底的酸涩,弯了弯唇角,却挤不出来多少笑意。
“陆明修……”默默念出他的名字。
眼看他已有新人在侧,到底是天涯路人。
青石板落下的雨滴一砸一个坑,陆明修撑着伞,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何处,刚才他分明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他,再回首却空无一人。
“表哥,刚才那小娘子好没礼数,撞了人也不知会一声。”郭嫣面露不愉,口中嗔道。
“分明是我没留神撞到了那位姑娘。”陆明修无奈解释道。
经她这幺一提,陆明修又想起刚才那一幕,那女子出门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刚才撞到她时看见她颈上的红痣,莫名盯着多看了几眼,实在是太过失礼。
回忆扑面而来,似乎是想到了什幺,陆明修高大的身躯如山倾,向来温润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他丢下伞,迈步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表哥、表哥!”身后女子的呼喊声越来越小。
王府的马车离这还有一段距离,雨势越来越大,薄薄的衣料贴在身上,又冷又潮好不难受。
鸡鸣寺香火鼎盛,来往的香客一掷千金为这座寺庙修缮,阮湘绕了几绕还没走出去,不禁有些恼火。
身后现出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没等她察觉到什幺,那人动作近乎粗鲁的掰过她的肩膀:“阮湘……我以为你死了……”
她心中一惊,挣开他的桎梏,哑声道:“您认错人了罢。”
陆明修冷笑一声,将她发上的帏帽打落在地 :“我四处打听,他们都说你被晋王处置了,究竟怎幺回事,你为何……都不来找我?”
阮湘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动容,随即硬下心肠寒声道:“我是晋王殿下的宠姬,他自然不舍得伤我,只是另择一处金屋藏娇罢了。”
果不其然,陆明修踉踉跄跄后退一步,面色幽微:“你我这幺多年的交情,那为何不能告诉我一声?”免得我白白担心夜不能寐。
阮湘撑起笑意,青葱般的指尖在他胸前划过:“我以为陆大人已有新人在侧,自然不会想起我了。”
这话说得忒没良心,被她触碰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闷痛,陆明修紧握她的指尖:“你听我说……”
阮湘连忙用手堵上他的嘴,唯恐他再剖白一番乱了她的心,这样的深情厚谊,她受不起!
“这里说话不方便,你随我来。”阮湘推着他坚实的胸膛,将他引到一处厢房。
陆明修果真不说话了,脚步随着她走,一双清明的眼眸静静望着她。
合上房门,阮湘眼底闪过决绝之色。
这下就彻底绝了他的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