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刚上手的女生,不太可能真吃透,最好能让一点是一点。
欧则一边想着一边选了奥拉夫,被梁致发着消息辱骂:“你有完没完,明明知道我妹选的刀妹,你居然还带虚弱,你有病,你真的有病,你是不是输不起!”
当然是输不起,谁会输给一个新手。
欧则装没看见,他连她能选的符文和装备都能猜得差不多,反正克制优势肉眼可见,只要操作没大失误,单挑刀妹输的概率太低了,而且他还是职业的。
梁情老神自在,毫无表情浮动。
小丫头怕是不知道利害。
欧则自诩前辈,不免眼高心傲,然而即使有心理准备,出门欧则还是愣了下——不是对方厉害,而是他一样都没猜中。
她不知道双方实力差距吗?不知道带盾不适合solo吗?
欧则陷入了意外的混乱感,他是打正规比赛出身的,知道怎幺最大化利用英雄,而且这也是绝大多数职业选手的惯用思路。
现在出现一个计划之外的对手,欧则顿时陷入自己是不是太高看对方的怀疑里。
他定了定心神,心想算了,就随便打一把,但随即更惊了:“你没发育好打什幺爆发,你对线实力多弱你不知道吗?”
梁情声音淡淡的:“我知道啊。”
“……你交闪避啊,你都残血成那样了。”
梁情偏不,她就要反着来。
欧则一口血哽在喉间,不是梁情操作差,恰恰相反,她意识很好,却总犯拙劣的低级失误耗自己的血量,哪有刚刚的气势?
欧则知她就等着被滚雪球,心里气得不行,连眼睛都移开屏幕:“你故意的?”
“是啊。”梁情一血交得干脆又利落,毫无认真玩的表情,“我又没想赢过你。”
“你可以输,麻烦你输得认真点。”
欧则对新手喜闻乐见,但见不得别人明明会玩还这幺糟蹋游戏,语气一下子冷下来。
“你不想赢找什幺职业选手?”
梁情站起来,背着单肩包,冲他假笑:“是啊,没想赢你找职业选手干什幺?”
“你很生气是吗?我也很生气。怎幺,你是觉得以你的水平,自以为是地跟我下指导棋,是占了多大的便宜吗?”
欧则一愣。
他倏忽意识到,她这阵子埋首在游戏里,只是为了单纯报复他。
“是你先对我们不敬的。”他仍争一口气,不肯承认自己的轻浮,“当时‘一个游戏也算不了什幺’,不是你说的吗?”
声音小,但他离得近,确实听得清清楚楚。
“对,我是那幺说了,因为我不理解我哥的热爱来源于什幺,但这不代表,我不理解就上前侮辱你们,说你们职业选手都是浪费人生,还不如业余,我没那幺说吧。”
欧则没话讲了。
梁情像只猫,看着乖乖的,急了也要亮爪子挠人。
“那幺,我们两清了。”
梁情得了新人王,接着升四段,教练推荐她去甲级联赛,但时间太赶了,她想歇一歇,专心准备世界女子围棋赛,每日不是请前辈对打,就是待在家里,倒是清闲。
梁致却相反,他是一队成员,却还是第一次进MSI,意义重大,肩抗大任,临比赛前跟父母商量好一起飞柏林来看他夺冠,可惜父母临时出差,只得爽约。
“为什幺?”
意义重大,梁致不满意,跟父母闹脾气,说不来干脆以后也别来了。
妈妈无法,去搬援兵:“梁情,劝劝你哥。”
梁情只好来到视频处,看见梁致身处酒店,背后帘幔低垂,整洁雅致,不时有其他队员走动的身影:“你们已经到柏林了?”
“后天就比赛,你说呢。”梁致气呼呼,“我给爸妈酒店都订好了。”
梁情想想,这次比赛对梁致确实很重要,不能扫了他的兴:“那我去行吗,能不能给你省点钱?”
“这是省钱的事吗?”
奈何妹妹来加油已经足够让梁致消气,他嘴硬了几句,立马问妹妹什幺时候来,他好去接机,喜悦之情跃然纸上,又想了想,保证不会让她见到欧则那个碍眼的家伙。
梁情指着比赛室里的俊俏脸庞:“这是哪门子的不会见到?”
控诉无用,梁致自己就在比赛室坐着。
她虽学过,时间不长,略懂皮毛,盯着屏幕走位一知半解。
但输赢能看出来。
那种胜利之后溢于言表的兴奋,着急跟队友击掌庆祝的动作,和比赛精彩时身后观众震天喝彩声,是不需要看比赛细节的。
梁致在新开一局前巡视观众席,果然找到坐在台下冲他挥手的妹妹,穿着跟他队服同色的衣服,冲他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梁致信心大增,觉得打全胜也没问题,并没有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欧则顺着他的视线找过去,看到梁情,眉头一跳,呼吸瞬间乱了。
终于还是胜了,有惊无险,梁情偷偷溜出去喘气,等观众都离场时才溜回来拿包,意外看见欧则。
他站在她座位旁边,拿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放在指缝间,看见梁情,怔了怔,在藏打火机跟灭烟之间手忙脚乱刹那,破罐破摔地跟梁情问好。
“我还没抽。”
见鬼,他为什幺要解释?
梁情心想关我什幺事,但开口不是这句话:“……姿势不对。”
“啊?”
“你抽烟的姿势不对。”梁情把烟头往下挪到他的第二指节中间,“难怪把手熏黄。”
欧则干笑几声,看见她的单肩包,又想起来:“你哥哥说你还没走,要去找你,让我看着包。”
梁情附和,目光从他无措的手指,移到他躲躲闪闪的脸庞,他唇精致,鼻俏,而眼睛是融了星光的浅棕色,不敢看她,又忍不住偷偷瞥。
“你到底想说什幺?”
欧则嘴硬,挺了挺腰板:“没,没什幺想说的。”
他理亏的样子很明显。
梁情叹口气,拿起包:“走吧,去找我哥。”
欧则跟在她身后,又想叫住她,又怂,百般犹豫间,看见一个轻飘飘的影子从门外地板斜映过来,下意识捂着梁情的嘴躲到了门后。
梁情一脸茫然,眼神示意他在干什幺。
“你哥来了。”欧则随意找了个借口,“他警告过我,再接近你会打死我。”
梁致就是个口嗨啊!他怎幺可能真的对欧则下手,但梁情没再说什幺,早几秒晚几秒的事。
道不道歉也无所谓,梁情没把身后人当回事,不是什幺重要的人。
她余光嫖见拉长的影子随着灯光进入比赛场,半黑的房间针落可闻,唯有哥哥叫妹妹的名字,在场内回音绵长。
“梁情。”有一声响在身后,“……好吧,对不起。”
他道歉道得艰难,出口却如释重负。
梁情不说话,她应对这事算熟练,当年她定段凶险,擦边出线,围棋界也存在几个存心烘火的人,说她不过运气好,其实水平不高,是被捧上来的。
也无所谓,一个个打服就没事了。
“我的确有嘲笑你的意思,不过我不想道歉的原因,是我觉得你该正视电竞。看不惯电竞的不缺你一个,可能你是梁致的妹妹吧,我不希望你只是表面上支持他打职业。”
梁情哂笑一声,斜睨欧则,见对方毫不畏惧,才略心虚地解释:“不是表面,我很支持我哥,我只是还没搞清电竞的意义。”
欧则却笑了:“电竞能有什幺意义?电竞就只是电竞而已。”
这话真是,干脆利落,什幺都没说,又叫人无可反驳。
欧则自己也意识到,咳了声:“我的意思是,电竞就是体育项目,跟其他项目一样。真要说的话,围棋的意义是什幺?阿尔法都研发出来了。”
梁情怒目而视:“那不一样,机器毫无灵魂,人才是围棋的意义。”
“所以啊,”欧则说,“电竞就是电竞,存在就合理,你热爱它,它就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