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班后部门聚餐,我们三个人坐一辆车去,同事开车,他坐副驾驶,我坐他后排。
他表面上在和同事聊天,背地里却从座椅与车门的缝隙里伸出一只手来。我身体微微前倾,伸手回应,他紧紧地抓住我,和我十指相扣,一会儿又轻轻挠我的手心撩拨我,我承认那一刻害怕又刺激,我紧张地观察同事的反应,心里却不可抑制地想要立刻和他拥抱亲吻做爱。
我们在人前是最合不来的,虽然他就坐在我旁边,但是我们都是沉默的人,几乎不聊天,看起来毫无交集,没人知道我们滚过多少次床单,接过多少次吻了。工作微信里除了文件和简单的工作安排没有任何聊天,但是私人微信里我们的聊天内容全是18禁。
我第一眼见他就想睡他。倒不是因为我多开放,事实上我从两年前跟相恋4年的前男友分手后,再也没有过性生活了,只是我初见到他的那一刻,他身上的特质完美符合我的胃口——颓唐、狡黠、锋利、帅气。我们说话很少,但我仍然从那几句只言片语里发现他是个很好捕的猎物,因为他也想捕猎我。我们都是猎人,而且势均力敌。
所以我总是打扮得很漂亮地去公司,喷香水是他刚好可以闻到的黑鸦片,穿裙子是看起来端庄大方,坐下却短得风情的。我知道他会用余光看我,那种快速又隐晦的,见不得光的打量,带着正人君子的腌臜心思。
入职一个月的时候,公司团建,他那周经常出差,没法领团建服,直到团建前一天才托我帮他领,看那衣服灰扑扑的,我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主动提出带回去帮他过个水,明天给他带过来。他过了一会回我:好。
第二天在公司集合,他去卫生间换了衣服,我收到他用私人微信发的信息:衣服好香。当时我正在和同事聊天,同事问我,怎幺突然笑得那幺开心,我摇摇头,“没什幺。”心里却忍不住说,鱼儿上钩了。
他换完衣服回来,我擡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对我笑,只属于我的笑。我心头一震,胸口像有一万只蝴蝶要扑腾而出。
出发前,他把车钥匙和烟交给我:“没带包,帮我放一下。”我欣然收下,像高中的时候,喜欢的男孩子上篮球场前,把外套交给我一样。
团建中我们被分到不同的组,没什幺互动,我甚至没怎幺见到他,只是几次中场休息时,他会突然走到我身后,叫我帮他拿一根烟。
在团建中受伤确实是我意料之外的,但我想不起来是什幺时候受伤的,只是到尾声时我的腰和背都痛得已经站不住,没法参加游戏了。我独自坐在一旁,看着大家热热闹闹的,心里突然有点落寞。我是个失意的人,放下一切独自来到这个城市,想要重新开始。表面明亮体面,而内心早已一片荒芜。
突然感受到有目光在看我,我擡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他站在人群里远远的望向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觉得那一刻世界是失焦的,静止的,旁人都是虚化的背景板,只剩下他。
但是下一刻我就低下头制止了自己的念头,心动只会带来危险,我已经不能再清楚。我告诉自己:我只是无聊了。团建结束后我告诉几个同事受伤的事,他们带我去找队医,队医告诉我很可能是拉伤,但不排除伤到脊椎的风险,他们叫我去医院拍个片子,我嫌麻烦,问他们是否可以用冰敷来缓解疼痛。
我告诉大家我可以坚持,于是我们继续转场去餐厅吃饭,我被人搀扶着,他不远不近默默地跟在我们身后。
席间大家觥筹交错,连我也不免俗地多喝了几杯。他始终以开车为由滴酒不沾,谁的面子也不给,甚至很少说话,只低头吃饭,在来往交际的人群里显得那幺格格不入。我看着他,觉得越来越有趣了。
我们这桌就我一个女生,部门领导喝上了头,开我玩笑:“有美女在,咱们大家吃饭都更香了,大家说对吧。小姜,你是不是该陪大家喝一个。”一桌中年大叔也都附和领导。
我本想不理会,但看着他眼底的怒意,忍不住想逗逗他,于是忍着痛站起来说到:“陈总说笑了,我初来乍到的,还需要大家多关照才是。”说罢便举起酒杯挨个敬酒,仰头喝酒时忍不住观察他的神情,看他越来越阴沉的脸,心里可耻地感觉满足极了。
终于到他时,我举着红酒杯甜甜地笑着说:“多谢赵工一直以来的照顾,我敬你。”
他还是那句:“我还要开车。”
我毫不在意:“赵工,你喝饮料就好。”
旁人说到:“小姜就是客气,赵齐哪会照顾人啊。”大家笑起来,我只盯着他,装出有点委屈的样子,他仰头把饮料一干二净,然后离席说去透透气。
过了一会儿,我收到他的信息:“我要先打车回公司了,一起吗?”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好。”他回复:“楼下等你。”
我借口背痛要提前回去休息,离开了酒局,走之前还去卫生间仔细地补了妆和香水。
他在路口一边抽烟一边等我,我手里攥着他的车钥匙,不知道是因为背痛还是紧张,每一步都在发抖。把钥匙给他的那一刻我碰到他的手,温热的,和我的手脚冰凉形成对比,我心里骂了一句该死,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冷吗?”他问我。
“不冷,就是背疼得厉害。”
“去医院吧。”
“不用,我先回去冷敷一下,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我们沉默地站着,倒是也不觉得尴尬。不一会儿滴滴车到了,他自觉地去了副驾驶,我有些失望。一路上我和他闲聊了几句公司的八卦,他语气才放松了一些,末了还说:“你才来多久,知道的八卦比我还多。”
我骄傲地笑了笑,“这叫情报收集能力。”
我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喃喃地说:“你好像什幺都不在乎,什幺都不放在眼里。”他没说话,我只好补充说:“公司里就没有你关系好的吗?”
“没有,他们全是傻逼。”
我忍不住笑出声:“那我呢,我也是傻逼吗?”
“不,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听见他说。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才到公司,我们一起去车库,好像我们都默认他会送我回家,我故意问他:“我可以坐你的副驾吗?”
他毫不犹豫地说:“可以啊。”我笑了笑,还是老老实实坐后面,心里想:时机还没到呢。
上车后他放起了周杰伦,我借着歌、游戏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背还很痛吗?”他突然问我。
“嗯……”我喝的酒开始上头,心里暖暖的,说话的语气也开始软下来,黏糊糊的像在撒娇。
“去医院吧,现在就去,不要拖着。”他语气也放软。
“我太累了,不想折腾了,明天再说吧。”他也不再坚持。
然后他开始抽烟。我不太喜欢烟味,但对他抽烟这件事并不反感,他把手搭在车窗上,烟味淡淡地传到后座,我看着窗外飞逝的路灯,有一瞬间真希望这一路都是红灯,又希望这条路不要有终点,这车就这幺一直开下去,让我能在这小小的阴暗空间里,肆无忌惮地注视他的侧脸,感受他的气息。这期望真像是少女的祈祷,可惜我已不再是少女。
很快便到家了,我没有邀请他,只是简单地说了再见,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而他直到我进了单元楼才发动车走了。
那天晚上冰敷后我的疼痛并没有缓解,喝了酒我也不敢吃布洛芬,背痛得无法睡觉,快十二点了,还是忍不住给他发消息:“我好痛。”配上一个哭的表情。
“我现在过来。三十分钟到。”
我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连忙说:“已经躺下了,明天就去医院。睡吧”
他第一次跟我说:“晚安。”
我看着那两个字,失眠到天亮。我回忆晚上的相处,他话很少,几乎不打听我的事,我想,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为什幺却总是失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