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夏棠决定抽出半天休息。她搬来木头的折叠躺椅,靠在走廊屋檐的阴凉下看借来的小说。
后院的栅栏不久前上过一遍新漆,是崭新的白色。长廊里经常有风经过,庭院里高大樱桃树抖动树冠被吹得哗啦作响。
这是盛夏到来前天气最好的时候,风还很凉快。
脚步声停在她身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夏棠把小说倒扣在大腿上,从靠背上起来问他:“干嘛?”
她穿着白色T恤衫和短短的米色棉质短裤,两条腿自由自在地晾在初夏的凉风里,膝盖圆润,透着一点粉红色,白净的小腿垂在躺椅边缘,脚指甲的颜色很浅。
擡起眼睛时,女生的眼角会微微上挑,瞳仁看上去比平时大,像波斯猫的眼瞳。
陆霄看见自己的倒影落在她眼睛里,心微微地一动。
他依着门框,将目光从她的腿上挪开,不自然地停一下,而后才开口:“我订了下午的电影票。”
“你和我一起去。”他又说。
夏棠从躺椅上坐起身,赤裸的脚趾踩在木地板上,接过他递来的电影票,一眼看见票面上耸人听闻的电影标题,狐疑地擡起眼睛问他:“你喜欢看恐怖片?”
从前没见他有这爱好,又是哪根筋不对。
陆霄两手插在口袋里,微擡起下巴没回答。
答案位于他网页的搜索记录里:哪些地方适合约会?
排序给出的第一名是电影院。
底下言之凿凿附带着理由,比方说环境黑暗,便于隐秘的肢体接触;视听和音效,有效营造气氛;画面刺激的电影,能够促进激素分泌,激发吊桥效应。
听起来都很言之有理。
他于是安排人订了一间电影包厢,下午场,恐怖片,嘱咐他们送来两张电影票。
夏棠不知道这幺多,她捏着那张电影票抖了抖,了然地“哦”一声,像动画片里狡猾的狐狸那样促狭地眯起眼睛看着他:“你不敢自己一个人看吧?”
所以才一定要拉上她。
“我会不敢吗?”陆霄不爽地挑起眉梢。
“那干嘛非去电影院。”夏棠脚尖点在地板上,头顶的碎发迎风晃了晃,就这幺直白地仰着头,眼珠澄澈,“二楼不就有放映室吗?又近又方便。”
这幺说是因为她很懒得出门。
从小住在很偏僻的地方,出门是件麻烦事,陆霄有专职司机和私人飞机,但她只有一班固定的公交车,要走上长长的一段路才能搭到。
所以她很懒得动。
要是无聊了她就去翻陆霄的书和杂志,用陆霄的游戏室,去他的放映室里找一部封面画着卡通人物的动画电影播放。
她还在他的泳池里学会了游泳,用过他的阳台晒太阳。
她每次用完都会把地方好好地复原,悄无声息地溜走,而那时陆霄多半还在外面,或者跟他的家教老师们相看两厌地互相折磨。
宅子里的其他人都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时也会正巧被他逮到,在门口打一个照面,不过这家伙姑且还算大方,除了不屑一顾地朝她哼一声外,没有计较过这些小事。
面对这幺一只毛发蓬松的大肥羊,不多薅点羊毛好像有些浪费。
陆霄停半秒,而后说:“那幺,就去楼上看。”
去年别墅刚更新过一次家电,二楼的家用影院换了新的投影屏幕与内置音响,按照他家的一贯作风,夏棠猜价格应该不会便宜。
里面有数排座椅,都是宽敞软和的宽沙发,毛毯枕头整齐地叠在架子上。
陆霄偶尔会在这里过夜。
这家伙长着一张缺乏耐心的脸,实际很不喜欢安静。
所以哪怕他对比基尼美女毫无兴趣,他也会在院子里开泳池派对,叫一堆人来撒欢胡闹,让乱糟糟的音乐声震破天花板。
有时没有派对,他并不想回卧室,就待在放映室里,选一堆光碟,调成自动播放模式,在电影嘈杂的声效里睡去。
放映室里冷气开得有点太足,夏棠披了块毯子,和陆霄一起站在满墙碟片前挑挑拣拣。恐怖片占了整整两排,她随便抽出一张,朝身边人晃了晃:“这个怎幺样,好像挺有名?”
封面上是个开车逃亡的男人,险度有余而惊吓不足。
陆霄按着她的手指把碟片推回去:“不要,换一张。”
室内温度有点低,夏棠被他碰到手背,才意识到空调开得那幺低。
只有他的手指还是带着热度。
她拿了好几张出来,都被这难伺候的家伙否决。最后那张封面血浆最多名字最惊悚的,终于让他点了一下脑袋。
她从前怎幺没发现这家伙有喜欢看血腥B级片的爱好。
电影开始,灯光全灭。
夏棠裹着毛毯,兴致勃勃地在沙发上找了个足够舒适的地方窝着。
沙发很软,陆霄坐在她旁边,只穿着短袖,没有盖毯子,胳膊懒散地搭在椅背上,能闻见皮肤上熟悉的,沐浴露的气味。
夏棠用余光能看见他的侧脸,大半在黑暗里,线条干净。
投影仪亮起,大荧幕反射而来的微光浅浅浮在他脸上,额头到鼻梁到下颌的弧度生得刚好。光影斑驳游动,他坐在铅灰的阴影里,眼睛正看着屏幕。
不得不说是张很漂亮的脸。
就是可惜长在了陆霄脑袋上。
夏棠收回分出去的心,抱着薄毯,看回大屏幕。电影正好放完开场字幕,视野亮起,片名渐渐远去,开始出现场景和人声。
她在自己的破笔记本电脑上看过几部盗版恐怖片,但那会儿觉得紧张只要摘掉耳机就能跳过最恐怖的桥段。
她指着屏幕上那群热热闹闹正要去郊游的外国高中生问:“你猜这些人里谁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