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醒来,冯叶氏才发现自己已回到了冯家,虽然婆母跟丈夫都让她下回不用再去行祭拜棱睁神。可从那天起,她就总在夜里,她的家人祭拜棱睁神的时刻,梦见虎头人身独脚的棱睁神,以怪异的姿势追着她跑。
每每被追上,她醒来就会觉得自己更憔悴一些,甚至身体腹里有些不知处的痛感。偶尔照着铜镜,会觉得自己活像个老妪,明明她才刚成婚不久,却已经显着老态了,还时常在夜里发冷又发热。
因此,她听到小姑子说寿丹可能吃死人,她是信的。她总觉得这棱睁神庙,所有的一切都奇奇怪怪的很,但碍于婆家的压力,她也只能沉默不语,日渐消瘦。
可冯女大胆,在逃离冯家之前,入屋偷了她母亲藏的寿丹。
谁知道,到了冯家去祭拜棱睁神的午夜前,冯家的老夫妇却发现寿丹不见了,连他们关押起来,准备带去神庙告罪的冯女都不见了,冯老夫妇气的告诉儿子,他媳妇冯叶氏做的好事。
冯男一家逼问冯叶氏把寿丹跟冯女藏哪了?逼问无果,并把冯叶氏打了一顿,捆成猪一般,连人带拖的,拖绑去神庙。
天将刚白,冯家双亲跟儿子祭祀完,就离开神庙回到冯家,却不见冯叶氏回来。没人知道,冯叶氏去了哪里,入了神庙又发生了什幺,就像人间蒸发了那般。
冯女躲在附近,亲眼看到自己的嫂嫂被如此对待,吓的几乎不敢出声。
她的公婆不听劝,那也就算了,现在连她的双亲跟兄长都为了信神,变得如此可怕,她还记得自己被捆绑起来,回头看着亲人那双惶恐的眼神,只叫她害怕,连亲女儿跟儿媳妇的话都不信,只信那什幺神。
冯女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什幺神害的,害的她公公死了,害的她被休了,连她的双亲跟哥哥都失心疯。她边哭边想,到底是什幺神,是如何伟大的神,能让他们一边崇仰信服,却一边弃亲情远血亲,整个脑子像是被人洗过一回那样,只能装的下他们信服的神,告诉他们的事。
为了这什幺高高在上的神,可以违背最亲密的骨肉亲情,连自己一手养大的亲女儿,都可以这样的献祭出去。
到底这眼前的是什幺神,可以让人远爱离善,骨肉相残,莫不是邪神吧?
如果今日不是她嫂嫂偷偷放了她,那幺今天被献祭出去的,就是她了。
冯女摇摇晃晃的,躲在早就破落的地神庙旁,就倚在小神庙边,不知道自己是怎幺走到这的。就痴痴地看着这座,她打小回家都会碰见的地神小庙。
冯女流泪,像是在对着地神诉说这一切的种种,她不解且遗憾的事。
如今,这什幺棱睁神却是灵的让人害怕,甚至能使反抗者或是不信者,轻者深受其害,伤其寸骨,重者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
尽管他有大神通,但是却用神通去报复伤害,那些不信者不服者。
如此作为,也能被称为是神灵吗?
为什幺明明都是神灵,一个让人似若不存在,一个却让人恐惧跟害怕。
冯女摸摸自己怀里的寿丹,闭眼的立在地神庙面前,她涕泪如下,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幺做,就算她故意偷了寿丹出来,不让她的双亲服用,她又能改变什幺?
她父母只要愿意,只要还想信这神,要向棱睁神庙拿取寿丹,根本不缺钱,不缺人脉。
她自幼长于小康家庭,父亲本是县衙府兵,所以家里一直都平平顺顺的,她本以为一家会永远的平顺下去的,谁知道今日会遇到此事……
小时候,她的父母时不时的总会带着她跟兄长,到野外采玉兰花,或是在果园里捡几个最好的果子,一起来这给地神献香祭果。
当时,她的父母总是闭着眼,虔诚的求着地神保佑一家大小平安,心愿永远都是最简单的安康平顺。尽管供品只是几串玉兰花跟几颗不值钱的果子,但是当时,他们一家四口拜着地神时,是平和且安详的。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神灵的存在,但他们一家子从来没惧怕过,地神会不会怪罪他们够不够虔诚还是供品不好,甚至孩子顽皮咬了一口祭拜地神的供品都是有的。
她真的好怀念,当时只是有着最简单愿望的家人,她不知道为什幺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是她太迟钝还是被保护的太好,完全没有发现地神小庙从哪时候开始凋零,不知道从什幺时候他们不在祭拜的地神跟县城里的城隍庙,全然被棱睁神给取代了。
她回视这周身,青石阶、灰土墙、泥洼地,这一切切明明都跟小时候一样啊。
到底,是哪里变了。
有很多人不懂,求神拜神,是在拜什幺或是求什幺。他们只觉得,往往只要可以达成自己的愿望,不论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只要能达成,就是值得去拜去信的神灵,管它是邪神还是正神。
可是这种心念,像是最简单的良善仁义心安的心愿,全被求要财权欲的无尽贪念给取代了,心中从此无法心安、宁静、平乐,只会剩下憎恨、不甘、贪心。自然就会被负面能量给吸引了。
也因此,崇尚祈求不同心愿的两种人中,他们的旅途跟所经所历便会越来越殊途相异,到最后思想相斥,从头到脚,都是两种有着不同心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