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知秋轻拍玉宁的肩膀,玉宁回神过来,转头过去看知秋。
“姑娘,到别院了。”知秋伸手扶住玉宁让她下马车。
玉宁背着知秋,悄悄吐出一口浊气,捏住那日在马车上从许维熙那里偷偷昧下的锦帕,擦了擦手心的汗,握住知秋的手下了车。
“我想和我母亲单独待一会儿,知秋你让其他人先回吧,你守在门房里就好。”不知道阿娘有什幺意图,总之越少人看见她越好。
屋里已经被许维熙提前打好招呼,烧好了炭盆,玉宁不能让自己闲下来胡思乱想,于是找出茶具开始沏茶。薛母到院子里时远远就能看见敞开的大门内,肤白胜雪的少女正在认真沏着茶,那专注的模样就同她小时在西席那处上课时别无二致。只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和自己的双胞胎妹妹璋安已经完全不同了,她不再愿意承认眼前的妙龄少女时自己的女儿。
听见脚步声,玉宁拿着茶壶的手一抖,开水直接冲到她的手上,上面泛起一大片红痕。可是她来不及收拾,立马站了起来,连带着身后的凳子也被她猛然间的动作撞倒。少女局促不安地紧握着,身体止不住地发颤,却还是强装冷静。
“阿娘……我……”
啪!面无表情的薛母紧绷着下颌,一言不发,上前给了玉宁一巴掌,娇嫩的肌肤几乎是下一瞬就红肿起来。玉宁反应不及,被那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发髻也被打得松散,几缕头发垂落到脸上,挡住玉宁的视线。她低下头垂下眼睫,看不清是何神情。
“你不就是给人睡的一块烂肉吗?你不配做我女儿。”薛母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逆着光。她穿着朴素却干净利落,发髻也梳得一丝不苟。再加上她本就生得高挑,站在她面前的玉宁缩着身体,显得更加娇小。
薛母看着眼前娇生惯养的少女,想起了自己前些天第一次见到她时,少女笑盈盈地扶住侍女的手,从马车上下来,阳光下的她仿佛正在发着光一般耀眼,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似乎过得很好。她瞬间就想到了她询问璋安是否找到玉宁时,她支支吾吾眼神躲闪的样子,她几乎是马上就意识到了玉宁现在的境况。之后只要稍加调查,便能知道,她这个好女儿如今住在皇帝的走狗,许维熙府上。她恨极了那养尊处优的玉宁,而她的安安,跟着薛家旧部的学了这幺多年的武,东躲西藏,为了薛家奔走这幺多年,而现在还……薛母一想到这些,对玉宁的厌恶就多了几分。
“要不是为了安安,我也不会来见你。”薛母眼中带着深深的鄙夷,“你若还有良心,便去问问你那位好金主,究竟把我的安安弄到哪里去了?!”她情绪失控,声音骤然变得尖锐起来,可没一会儿又开始哀哀戚戚地哽咽:“我的安安……”
玉宁被吓得后退几步,完全无法思考。她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从阿铃姐姐那里收到璋安的音讯,竟然是失踪了……
薛母说完这些就走了,玉宁在原地站了许久,她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凉透了,自己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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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你那位还没回?你要在我这里待多久?”李怀安不耐烦地把玩着茶杯。许维熙看向站在门口的随侍,那随侍立马开口:“主子,刚刚有人来报说夫人已经坐上马车了,正在往府里赶。”
许维熙颔首,还颇闲情逸致地品了一口茶,才开口道:“我再待一会儿。求人办事的人就是这种态度吗?”他昨天可是跟那姑娘说了今日有事会晚点回。
李怀安气笑了,手指曲起来敲敲桌面道:“你别忘了,我们是各取所需互利共赢。”他顿了顿,挪揄道:“还夫人呢,人你娶回去了吗?我可是记得丞相大人说自己不娶妻呢。”
许维熙按了按太阳穴,强调:“你也知道是丞相大人。我很快就不是了”
李怀安意有所指道:“你可以一直当下去。”
许维熙擡手制止他继续话题:“你别忘了我是因为什幺才做到这个位置上的,我还是那句话,我意不在此。”
“许大人如此淡泊名利,在下佩服。只是世人还以为许大人是那狗皇帝的帮凶,我都替大人委屈。朝上那些家伙不知为何,最近像发了疯似的针对你,或许你知道些什幺。”
“我从来都无所谓众人是何想法,五殿下不必试探我,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至于大人们为何针对我,殿下要是知道些什幺,还请尽早告诉我。在下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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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在屋内,不过夫人看起来似乎有些难过。”知秋委婉道。事实上不止是有点,玉宁回来时整个人魂不守舍,一直垂着头。
“嗯,你们都下去。”许维熙大概能猜到这并不会是一场和睦的相见。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玉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朝许维熙笑道:“大人回来了。”
许维熙一声不吭,上前抱住玉宁,手一下一下抚着她脑后的长发,怀中的少女开始颤抖,无声哭泣。他胸前的衣服已被玉宁的泪水沾湿大片,玉宁还是止不住眼泪,许维熙只好一把将她像抱小孩一样抱起来,坐在床边,将她换个方向让她侧躺在自己怀里。
他这时才注意到玉宁左脸高高肿起,他轻轻用指尖碰了一下,玉宁当即瑟缩一下,却不敢避开,由着男人触碰上去,那伤处还在隐隐发烫。
许维熙皱眉道:“你就不能躲开吗?你就等着挨打?”
玉宁咬唇努力忍住哽咽,却还是在打着嗝,许维熙只能轻拍她的背继续安抚她,有些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