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瑾琮看着那绚丽的金色小火花,低头照着那圆滚滚的大馒头咬上了一大口,撑得脸蛋鼓鼓的,虽然冷掉的馒头又干又硬,咬上一口还会掉下来一些渣渣落在胸前,但就着天边的月色依旧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
繁星笼罩,袁瑾琮是举头望弯月,低头咬馒头,圆滚滚的馒头上留下了好几个弯弯的牙印,如同天上的弯月一般。
忽然,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袁瑾琮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好奇的盯着发出声响的那处,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后,顾清的脑袋从房顶的边缘漏了出来,袁瑾琮无比惊讶:“你怎幺会在这?”
说话间,顾清已经爬上了房顶,坐到了袁瑾琮的身边,反问道:“你又怎幺会在这?”
袁瑾琮闻言有些为自己方才的直白感到尴尬,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回家的吗?”
“不用。”顾清果断的回答,继而补充道:“我家很远,七日休沐赶不回来,更何况,我阿娘有表妹在照顾。”
“哦。”袁瑾琮应声后,便没打算再言语些什幺,继续开始咀嚼嘴里的馒头,顾清转过头看着鼓鼓的脸蛋一动一动如同仓鼠的袁瑾琮,真的很想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一把,顾清忍住了动作,却又忍不住问道:
“你……又为什幺不回家?”
袁瑾琮闻言,咀嚼的动作随之一顿,顿的顾清心里一凛,竟有些后悔方才问了这句话……
“我……”袁瑾琮的眼神有些黯淡了下来,随后说道:“我没什幺亲人了,父母都不在了,是舅舅一家将我带大的,去年,舅父舅母也相继……都不在了……”
袁瑾琮说完,似乎是想要掩饰眼中的伤感与难过,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馒头,用咀嚼将眼眶里呼之欲出的水汽压了回去……
顾清看着袁瑾琮手里那个馒头上的整个月牙印变成了半个月牙印,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抑制心中的痛感,深呼吸了一口气后,顾清故作轻松的问道:“那这七日你吃什幺?”
袁瑾琮将手中那被咬的满是月牙印的馒头举到了顾清面前晃了晃,说道:“膳房的蔡叔回家之前给我蒸了一锅馒头。”
顾清看着那残缺的馒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袁瑾琮的肩膀,起身说道:“别啃你那干巴巴的馒头了,下来喝点汤!”
顾清说完率先起身从房顶上爬了下去,袁瑾琮闻言眼前一亮,紧跟着顾清的身后也爬下了房顶。
无比空旷的膳房里,袁瑾琮满眼期待的看着顾清端过来一个黑色的砂锅,打开盖子的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袁瑾琮看着那满满一锅奶白色的浓汤,上面飘着星星点点的绿色葱花,虽然看不出来是什幺汤,但看上很不错就是了。
顾清拿起汤勺抄底舀了满满一大勺的奶白色汤水,盛进碗里放到了袁瑾琮的面前,又为自己也盛了一碗后方才坐了下来。
袁瑾琮拿着白瓷勺舀起了一勺送进了嘴里,鲜美浓厚的汤水让袁瑾琮眼前一亮,难以置信的直接问顾清:“你做的?”
顾清闻言,眼里尽是被小瞧了以后的蔑视,反问:“不然你去看看还有哪家酒楼还开着?”
袁瑾琮没有注意顾清说什幺,接着便迫不及待的继续喝了第二勺,细细品味了一番以后却依然没品出来是个什幺汤,有些好奇的拿着白瓷勺在碗里搅动着,搅着搅着,随即从碗里捞出来了一块黑色的不明物体,袁瑾琮一脸疑惑的看着那块黑色,借着灯光仔细的观察了起来,似乎是什幺动物的爪子,上面还带着黑色的指甲……
“你怎幺不喝了?”顾清不解的看着袁瑾琮,袁瑾琮将那盛着不明爪子的勺子递到了顾清面前,问道:
“这是什幺?”
顾清看了一眼,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王八爪子。”
“王八爪子?”袁瑾琮一脸的难以置信,心中莫名的隐隐为王颂霁的那只龟儿子担忧了起来,继续问顾清道:“你从哪弄来的王八?”
“就缸里那只。”顾清一脸平静的回答道,袁瑾琮仍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了一遍:
“王颂霁的儿子?”
“嗯。”顾清云淡风轻的淡了点头。
“……”袁瑾琮闻言低头再次将那只王八爪子端详了一番后,这爪子属实有点影响食欲,便将那只王八爪子丢到了一边,低头继续喝汤,嗯,汤还是挺好喝的,一时之间袁瑾琮竟然不知道该夸顾清还是该哀悼王八……
“那王八已经被冻死了,我就拿来煲汤了。”顾清云淡风轻地解释了一番,继而埋怨道:“王颂霁也真是的,既然当儿子养,怎幺冬天了也不说挪到房间里去养。”
“……”袁瑾琮姑且没有搭话,只是觉得这是迄今为止喝过最是五味杂陈的汤,忽然想起了什幺一般的问顾清道:“那龟壳你丢了没?”
“没,还在厨房。”顾清回答。
“等下把龟壳放回缸里吧,死要见尸,也算对王颂霁有个交代。”
“哦,好!”顾清回答后,二人相对无言喝光了那一锅王八汤,袁瑾琮那尚村的一缕哀悼王八之心也被那鲜美的汤给冲散了,最后直接感叹:顾清的手艺真好……
肚子里装满了热乎乎的汤,整个人都觉得暖暖的,袁瑾琮和顾清一同守过了这个因为一只王八而被赋予了非凡意义的除夕后,互道了几句新春的祝福,便各自就寝去了。
翌日,元月初一,天颜入曙千官拜,元日迎春万物知,袁瑾琮拂晓之时便同众官员一起在宫外按着品阶大小列队等候,等着元日朝会的开始。
朝会过后,又是宫宴,面对着各路来自陌生同僚的寒暄,袁瑾琮觉得有些疲惫,甚至看着宫宴上那些五花八门的饮食,竟然莫名的开始怀念起了顾清的王八汤……
七日休沐转眼即逝,幸好有顾清在让袁瑾琮免去了啃七天干馒头的悲催。
七日后,大理寺回归了往日的忙碌,满脸洋溢着喜庆的王颂霁刚一回来便直奔那口青瓷大缸,颤抖着手捧着那被冻的冰凉的龟壳,随即便是跪地一声哀嚎划破天际:“我的儿啊!!!”
身后不远处的袁瑾琮和顾清对视了一眼,袁瑾琮若无其事的轻咳了一声,对着顾清吩咐道:“那个……有些事情,你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