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小枝再度陷入沉默后,何进领着人到了二楼的家庭影院。
放的电影是《超脱》。
二人之间的气氛本就因刚刚的话题有些沉重,电影全篇致郁的基调压得人喘不过气。
电影播放完后,两人都没有动,也没有开灯,纯黑的屏幕上滚动着白色字体的演职员表。
“我有点不舒服。”
柏小枝老老实实说。
童年不幸的男主,照顾着奄奄一息曾侵犯自己母亲的外公。
误入歧途的少女被男主领回家,相处一段时间后,哭着求男主不要把自己送到福利机构。
有极高艺术天分的胖女孩,受到家庭的打压后,最后在众人面前自杀。
柏小枝觉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状态,更像是影片里的那个,没有被人看见过的男老师。
“我妈再婚后,就很讨厌我了。”
“叔叔当然也是那样的态度。一开始,我妈会说很多难听的话,说我是她悲惨前半生的象征,说不想看见我,想让我消失。”
“最先我也顺着他们的意愿,就连吃饭都要等我妈吃完后,才出房间吃几口,因为她不想让我出现在她面前。”
“有一次我生病了,没有一个人发现我不对劲,半夜烧得受不了,翻药箱找药吃。病好了之后,我实在受不了,在家里大吼大闹,质问我妈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
“他们没打我没骂我...甚至根本没理我。好像根本看不见我这个人,我妈在厨房煮饭,叔叔在刷短视频,我一个人像疯了一样歇斯底里,抱怨、哭闹。明明就在他们面前,明明他们都听到了,但是不管是安慰还是责骂,统统没有,没有人和我说话,没有人碰我一下。”
“我好像根本是不存在在那个家里的透明人。”
“那次之后就是这样,我忍耐一段时间,爆发一次,然后再忍耐一段时间,再爆发一次。”
“但是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过,我就像个神经病一样,一直循环、一直循环。”
“直到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生活之后。”
等房内又安静下来,何进才道:
“你妈说,你抑郁了。”
“嗯,其实我自己都没感觉抑郁。我以为就是,每个人都会有那样的状态,没有发现自己是抑郁。”
“你当时什幺状态?”
“也还好,就是经常想我到底为什幺要存在在这里,其实我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我当时想的是,要是我从一开始就不在这个世界上,完完全全的消失掉,没有来过就好了。”
听她说得不痛不痒,何进呼吸一滞。
“我当时觉得自己是比别人要惨一点,但是能接受,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后来......我妈有和你讲他们知道我生病后怎幺处理的吗?”
“说把你送到一个军事化管理学校了。”
柏小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摸索着起身开启了家庭影院的灯。
“那就当是那样吧。”
“在那里的一年,你是不是过得不好?”
他不清楚这种机构的性质,但是也因为柏小枝妈妈说的那件事起了些疑心——她从那个学校回来没多久就试图掐死自己的弟弟。
柏小枝走到何进面前,抓起男人的食指往自己头顶左边的位置移。
食指跟着那只小手,摸到了一处长长的凸起。
是一道歪歪扭扭的疤。
何进直直起身,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扒开了柏小枝的头发,看到了如同一条蜈蚣般紧贴着头皮的疤痕。
“被打的还是?被谁?”
“......别说。我不想说,不想提,我不想去回忆。何进,你知道我过得不好就行了,我一点都不想谈,我恨不得自己失忆你懂吗?关于那个学校的事以后也不要再问我,你和我都当作没有发生好不好?”
柏小枝拂开了自己头顶上男人的手,她语速很快,声音发颤,情绪波动来的极其突然。
何进其实想说,被伤害了,就讨回来。
但是看着柏小枝眼神里的恐惧,最终,他的手也无力的搭了下去。
......
那大概是两人最后一次压抑的交谈。
何进将柏小枝的学籍从技校转入普高,也用了几天时间。
他一开始私心想让柏小枝去七中,起码还有成宇做个伴,但是柏小枝却表示想完全换个环境,最终还是就近去了海城外国语学校,一所私立学校。
柏小枝进入学校,刚好赶上海城外国语高一军训完。
何进送她去上学的路上,注意到她神色有些不好。
“不想读书?”
“初二都没念完就上高中,谁不紧张...”
柏小枝两只手扣在一起互相捏住,看着海城外国语的大门。
“你的情况特殊,不要给自己压力,没人要求你成绩。”
何进说完这句就下了车,从后座取出柏小枝的双肩包,又给柏小枝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巴博斯G800底盘较高,柏小枝个子又小,每次下车都有些像是跃下去。
她接过书包还不忘抱怨一句。
“怎幺你的车都这幺大。”
二人相处模式越来越自然,何进笑道:
“所以每天早上的牛奶要喝,免得每次上下车都爬上爬下的。”男人理了理她书包的肩带,“要陪你进去吗?”
柏小枝摇摇头,“你记得来接我就好了。”
何进拍拍她的书包,柏小枝便转身往学校大门走去。
他倚在车前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校内后,才上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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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医院排队的时候收到私信说200珠了,才输完液来不及写,明天加更!
大家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