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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绫只在医院呆了两天就坚决要求出院,理由用她的话来讲就是“我又没瘫痪为什幺要整天躺在床上”。
原本郑维仪在她面前就很好说话,而最近他对待宋绫的态度已经转为无底线的顺从,所以很快就让她如愿地回家去了——带着谢家送来的那批看护一起。
“我不需要这幺多人照顾,”宋绫开始不耐烦,“太夸张了,我是大熊猫吗?”
这一次郑维仪也照例答应了她,但后来宋绫发现他只是把那些人安排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宋绫在这个星期得到了一些伤口、一支由看护和安保组成的微型军队,而且她名下还多了一笔巨款,数额甚至比宋立成信口胡诌的财产分割结果更多。
她不解其意,以为自己坐地起价的行为得到了妥协,于是告诉郑维仪钱加得很够意思,我现在觉得可以离婚了,郑维仪说这个行为应该叫已婚男人上交工资卡,你在想什幺?
“怎幺又跟我提离婚,”郑维仪低下头,检查她胳膊上新换的敷料,“不要再说这两个字了好不好?”
谢庭茂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立刻追过来威胁宋绫见者有份,必须马上给他买辆车,他话没讲完就被谢芙从旁边轻轻巧巧地拎了出去。
——宋绫的生活重归平静,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秩序,除了他们的卧室安排有了一些新的变化。
某天深夜宋绫被门外的动静吵醒,她起床时发现郑维仪还在书房里看电脑,胖子正在他脚边很起劲地玩一个吱嘎怪叫的发声玩具。
郑维仪把小狗拎起来,说抱歉打扰她睡觉,宋绫横眉怒目地堵在门口,质问他为什幺不睡。
“我睡不着。”他轻声回答。
在宋绫发火之前,郑维仪及时提出了请求:“可以和你一起睡吗?”他补充说,“我不会碰到你的手。”
“都到床上去,”宋绫向椅子上的一人一狗喝道,“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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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绫出院太快,肖以晴和陆悉没赶上去医院探望病号,只能在周末来家里看她,顺便陪她打游戏。
这一次他们乖乖地让师姐赢了好几把,宋绫龙颜大悦,特许他们留下来吃晚饭。
郑维仪这几天经常晚归,他到家的时候那一伙人依然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折腾手柄。他先弯腰把宋绫从地上抄起来,又让剩下的人去休息。两个小孩早就想摆脱独裁者的控制,此刻拽了玉禾真跑得飞快。
宋绫被人送到房间里了还攥着手柄不放,有看护走过来,动作娴熟地准备替她洗漱。宋绫全程身不由己,只能从远处对郑维仪投来愤怒的目光。
她逃出浴室时郑维仪也换了睡衣,他头发湿漉漉的,靠在床头看一本书。胖子踩在枕头里扑来扑去,把那个游戏手柄当作玩具在啃。
宋绫虎口夺柄,顺势往坏狗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郑维仪擡头看她,突然说:“你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我。”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宋绫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幺事情。
“你就非要听吗?”她撇了撇嘴,“反正你都忘记了,我随便乱讲的话你也不知道啊。”
郑维仪笑起来,他说:“你不会骗我的。”
宋绫把胖子扔进了郑维仪怀里,她躺在先前被狗霸占的枕头上,很泄气地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她又沉默许久才开始说何春龄的病,说宋立成不得不卖掉了他们当时的家,却唯独舍不得爷爷留下的那个破烂苗圃,她说起他们家因为苗圃拆迁得到的补偿金,说起宋立成因此负担得起A城最好的私立医院和中学。
“我不喜欢那个学校,”宋绫的声音始终闷在被子里,“那个学校里的人也瞧不起我,因为他们说我家是暴发户。”
她说到这里猛然掀了被子:“我现在才发现他们就是在搞那个,呃,校园霸凌!”
“是的,校园霸凌,”郑维仪皱眉,忍不住凑近了她,“然后呢?”
“你擦擦头发,别弄湿我的床单,”宋绫把被子重新扣回了脑袋上,“然后就没有什幺好说的了——那些人整天欺负我,有一次他们把我的书包顺窗户扔出去了,你刚好在楼下,就帮我捡起来。”
那个时候的宋绫是什幺样子?她总是倔强过头,无论在谁面前都不肯轻易认输,她小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宋绫有一双满含勇气的、亮晶晶的眼睛,只要看过一次就会印象深刻,但此刻郑维仪检索自己的记忆,发现他仍然想不起来。
所以他问:“就这些吗?”
宋绫嗯了一声。
郑维仪继续道:“可是你之前告诉我,当时我还对你说过很重要的话。”
“……你怎幺连这个都记得?”
“难道这是骗我的吗?”
“不是骗你,”宋绫慢吞吞地揭晓答案,“你说的是‘同学,这些是你的东西吗’。”
宋绫一时没有听见郑维仪的回应,于是她将被子拉下来一条缝暗中观察,结果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
郑维仪脸上没什幺表情,低头对她说:“这不算是重要的话。”
“在我心里算是的啊,”宋绫感到不服气,“你是在那个学校里第一个伸手帮我的人,虽然我们只见过那幺一次,你也只对我讲了一句话。”
“当时我有点害怕,所以没有跟你说——我觉得你很好,还有谢谢你。”
她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又准备故技重施,擡手把自己的脑袋盖上。郑维仪及时按住了她的手,所以宋绫只好被迫和他对视起来。
那双永远亮晶晶的眼睛,里面盛着一个他。
郑维仪在她的眼睛上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