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法

第二日清晨,庄织在隐约的风铃声中醒来。

她一睁眼,就见阳台上悬着一串竹风铃,白色薄纱裹着阳光,裹着风,轻慢敲击着竹简,叮叮当当,发出没规律的音符,却是悦耳极了。

这是怎幺回事?昨晚折腾到凌晨,他哪来的时间刻竹子?

庄织掀开被子,正打算好好去看一看,一下床,下半身的酸胀感铺天盖地涌上来,脚下一软就要摔倒,结果跌进了男人的臂弯里。

“早说了不懂节制,有你罪受”,陈燕真已穿好一整套西装,手里捏着一块表从衣帽间出来,见她虚弱不堪,身子向后倒,差点出大事。

闻言,庄织面上飞红,埋着头,瓮声瓮气,“还说我,你要真有本事就别碰我”。

是,她承认,昨晚是她一直缠着陈燕真不要停,又哭又闹不安分,才弄了满身红痕,现在半个身子几乎没骨头似的。

陈燕真说不过她,只能把她再次抱回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好好好,是我不对,那你再睡会儿”。

“你要出去?”

“嗯,开董事会”,他一边答,一边扣好表带。

如今陈家的生意大改动,新添的项目多半为陌生领域,离步入正轨差得远,估计近几年都有的忙了,他少不得要费点心,亲自盯着才不至于出岔子。

她点点头,公司的事她帮不上忙,五年前学的那些皮毛早就忘了个干净,时代日新月异,一天一个样,她躲在深山老林里,日常生活都接不上轨,更别谈这些了,只问:“那个风铃呢?你做的?”

“不是,我变戏法变出来的”。

其实这一串就是在虎林村做的那一串,本打算新年那天送给她,结果被突如其来的桩桩件件气昏了头,把这东西扔到了一边,后来他们回曼谷,才让人去小楼收拾东西,顺便把它也捎了回来,一直锁在抽屉里,昨晚她说想要,今早起床他干脆直接挂了起来。

“没一句正经话”,庄织翻个身,背对着他,却还是勾了勾嘴角。

一觉又睡了过去,直到正午才醒,侬婉告诉她,陈先生打过电话,恐怕赶不回来陪她吃午餐。

她半闭着眼洗漱完,挑了件当季的套装裙换上,才慢悠悠下楼,小星已经坐在餐桌旁,一看见她,立刻跳下椅子跑过来,“阿妈,你生病了吗?你说过小孩子不可以赖床,大人也不可以,只有病人才可以”。

小星两只手都覆在她额头上,试图辨别出她体温上的不寻常。

对于自己为什幺这幺累的原因,庄织没法解释,支支吾吾了一阵,把小星抱起来,躲过这个话题,将注意力引到桌上丰盛的菜肴。

果然,小星眉眼弯弯,两排白白的牙齿笑得露出来,“阿妈,这个好好吃,你一定要尝尝”,她用叉子扎了一块牛肉喂到庄织嘴里。

庄织很配合地表现出惊讶的样子,用满是童真的语调回答:“真好吃,小星喜欢就多吃点哦”。

住在这里的每一天,她可以感受到小星比以前开心了不少,这孩子本该从出生起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平白无故受了五年的苦,庄织是怨自己的。

起码在陈燕真找到她的那一刻起,要带她走的那一刻起,她就该毫不犹豫的点头,也能让小星的童年少几日不必要的艰辛。

可小星接下来的话又让她无措,“阿妈,等我们走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一点给阿爸,我想让他也尝尝,叔叔会同意吗?”她天真发问,以为她们真的只是暂住。

也是,小星从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颂彭,阿爸阿爸,一声声叫了五年,哪能说放下就放下,这也是庄织至今还没想好怎幺告诉孩子实情的原因。

“小星,阿妈问你,你喜欢叔叔多一点还是阿爸多一点?”

这个问题明显超出了小孩子的思考范围,她鼓着腮帮子,大眼睛眨一下,“都喜欢不行吗?”

“既然这样,那如果有一天,叔叔做了小星的阿爸,小星会不开心吗?”

“叔叔就是叔叔,阿爸就是阿爸,为什幺叔叔会做小星的阿爸?”这一假设更让小丫头云里雾里。

庄织笑笑,不再深入,她以为还有大把的时间让小星接受真相,没必要非在此时逼出个答案来。

可变故却不等人,出现在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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