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过她的手腕,将荀双带的更近,瞪着她雾蒙蒙的眼眸,语调寒凉的彻骨,“是江家欺毁我与我小娘的人生,我就要他们一齐受尽折磨为我小娘赎罪。我偏要让他们看着,最疼爱的女儿与妹妹,一辈子远在蛮夷,陪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磋磨时光只余下后悔与伤心。”
荀双被他紧抓得手腕发着青紫,隐隐发疼,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狠狠推开江俞。她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双眼被泪水淹的看不清江俞的表情,荀双不敢再看,狼狈的跑出小巷。
荀双被小巷外汹涌的人潮挤出去,她被迫站在原地不得动弹。掠影间,她被一只大手拉回去。
“我与你打个赌。”江俞静静的站在潮湿阴暗的巷子里,矗立在她的面前,他说道:“接下来,我会解下我设的所有局,只等他们两个的感情顺其而然。但若雅阁君最终还是选择和亲,就算我赢。”
他满身的阴鸷逼人,荀双强忍着恐惧,对他说:“赌什幺?”
“你不是说,不想做我的妻子。”江俞忽然靠近她的身体,他冷笑道;“你赢了,我就放你离开。”
荀双被他步步逼退,后背猛地撞上冰凉的墙壁,凉意激得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将眼泪硬生生的退了回去。
她擡眼,诧异地看向江俞,“我输了会怎幺样?”
江俞眉目冷厉,凝眸望着荀双通红的眼眸,毫不怜惜的紧握住她瘦弱的肩膀,将头抵在荀双的耳廓,冷冷的对她说,“作为输家,你要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永远做我的妻子。”
这场赌局似乎局势并不明朗,输赢待定。而提出赌局的人,信心满满,对惯是恣睢行事的江俞来说,只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到输赢,他在朝堂之中,朝野之外摸爬滚打太久,最清楚人性。
他相信雅阁君深深爱着无忧,可那又怎幺样呢?无忧无权无势,只有心智才计算是上等,他承认,他们间的感情很深,不会再容下第三个人。
可这第三个人已经入局,是天真明艳的江解忧,她与无忧可不同,她的背后是南燕江氏一族,哥哥身为朝廷权臣,要论权势,是整个大魏贵女都无可比拟的。
江解忧又没那幺聪明,不会注意到这其中的种种因果。她怎幺会看到雅阁君的野心呢?欲望啊,即使是最清清冷冷的雅阁君都无法抵抗,娶了解忧他会得到江俞的支持,将蛮夷的王位坐稳。
深情是不置可否,可对王位的欲望会让雅阁君与无忧之间的深情裂开一道缝隙,容进一个江解忧。
江俞一眼就能望穿,江解忧的结局不会太好,就像他笃定的一样,她最终嫁去蛮夷,远离亲人,去陪一个根本不会爱上他的男人渡过余生,徒留悲伤,浪费她的青春。
这无疑是对江家最好的惩罚,看看他们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受尽折磨,最终会变成什幺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走肉。
而荀双毋容置疑的同意这场赌局,她目光灼灼,昂头回道:“好,我答应你!”
荀双对雅阁君与无忧没有什幺了解,只知道感情绝不平常。但她不想看着江俞毁掉两个无辜的女子一生,解忧与无忧值得荀双为她们俩搏上一搏。
已快到午时,现在正是春祭的大好时辰,天日正盛,街角巷尾纷纷拥拥,万民同乐,喧闹喜乐不绝于耳。小巷前的临衔楼,最先点起夺得彩头的炮竹,竹筒脆生生的平地炸响,巨响惊得荀双颤着身子。
她刚刚浑然生起的一股英勇豪杰气被一扫而光,捂住耳朵蹲在地上不敢动弹。
江俞看着荀双惊惶的模样,不由得失笑。说来也怪,他最看不透的就是荀双,胆子小到怕任锦、怕张恩佐,甚至是没什幺出息的丁陵,却敢与他们对峙,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等危险消失之际,她又会缩回双膝间,再站起时路都走不稳。现在她敢与他打赌,足以赔上她后半生的豪赌都不惧,却在炮竹炸响时被吓成这样。
是啊,就像儿时在长街上的初遇,明明不谙世事,单纯的小女儿,敢在深夜翻墙出府,敢为他这个不明身份的少年付上价值十倍的玉佩。江俞想到这里,脸色柔和几分。
哪怕受强权恶语相向,寒锋利剑逼退,吓得腿脚都站不稳,但荀双仍然能大袖一挥,梗着脖子与众人周旋。这份坚韧,好似她种下的锦带花,狂风雨淋,也屹然立在荒寂中。
他打横抱起荀双,搂住她瑟瑟发抖的身躯,江俞的怀抱暖意融融,荀双趴在他的怀里不自在,刚冒头时,又一声爆竹脆响,她呜咽着埋进江俞怀里。
“没说春祭要点炮竹啊,我要回家!”
江俞将她往怀里抱得更深,“知道了,这就回去。”
他虽然万恶不赦,往日人生长路残破不堪,但苍天有道,还好将荀双赐予江俞。他深陷泥泞,挣脱不开,他就想带她沉沦在他黯淡的世界里,做他见过最灼热的春晖,暖一暖寒凉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