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子持弓背枪,一身藏人打扮,脸上却是汉人面相,他身材高大,剑眉星目,颇为俊秀。腿脚轻快,箭法奇准,那三只威风凛凛的藏獒都听他的调配,四下里将那狼王围住,正龇牙咧嘴,相互打量。
那男子一声令下,三只藏獒一拥而上,狼王四处躲闪一心要逃脱,其中一只藏獒正要去噙那狼王后脊,突听得林子四处窸窸窣窣——是狼群赶来救驾了。
那男子见此情状,吹了一声口哨,三只藏獒便分散开向狼群扑去。那几只藏獒明显受过训练,一张口就能咬住恶狼脖颈,撕破恶狼胸口。可狼群势众,那男子怕藏獒苦战,掏出弓箭便射。
鹧鸪哨见状,将封门仙托给花灵,随即上前助阵。两人一个使枪一个使箭,一边射杀群狼一边压制那黑狼不让它逃脱,前后配合得宜。
那男子原本以为鹧鸪哨一行是被这黑毛狼王驱逐至此的山民,哪知道他有如此本事?只见鹧鸪哨一记倒踢紫金冠,将一只迎面扑来的恶狼踢得飞起,它灰扑扑的身子直撞在了树干上,发出咔嚓一声,想必已是头骨粉碎脊椎尽断。而那狼王,没了一眼一耳,又断了尾巴,想必也是这位英雄所为。
男人不禁对鹧鸪哨叹到:“兄弟好俊的身手!”
可鹧鸪哨却一言不发,他此刻心中所想就是将那孽畜大卸八块,哪里听得进去别人说话?
眼看着狼群逐渐势微,狼王知道此次逃脱无望,决议与这二人一决生死。无奈它手爪并用,却被他二人次次避开要害,身上又吃了鹧鸪哨两枪一脚,污血流了一地。
狼王勃然大怒,双目呲裂,呲出獠牙仰起脖子发出一阵阵濒死的嚎叫。正在此时,鹧鸪哨只觉得眼前一闪,只见那男子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宝珠藏刀,由下至上手起刀落,刀刃所至之处断皮削骨,竟将那黑狼的脑袋硬生生的切了下来!
狼群见头狼已死,不消片刻就各自逃散,那男子又一声口哨唤回了藏獒,这一夜鏖战总算熬到了天光。鹧鸪哨正伏身查看封门仙的伤势,突然只见一只藏獒对着封门仙不断嚎叫两脚刨地不止,他以为这个畜生闻了血腥正要扑人,顺势掏枪,不料那男子循声望去,面上大惊失色,嘴里大叫了一声:“小师妹!”
原来这男子不是旁人,就是封门仙的同门师兄,师兄弟中排行第四的楚门羽。
方才四下黑暗,楚门羽虽然见得有人受伤倒地,却没瞧的真切,眼下天已微亮,他这一看才发现,那满身血污的是自家师妹。
只见楚门羽拍了拍身边一只藏獒,说:“小嘎,快去找人接应。”
众人原本觉得这人跟狗说话未免邪乎,可那藏獒居然得了令便起势狂奔,倒不知道平常如何训得,竟如此听话!
楚门羽见封门仙满背抓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对花灵道:“请姑娘帮忙,仙儿流血不止需得赶快上药。”
花灵立刻上前帮楚门羽除去封门仙的衣衫,鹧鸪哨心中关切,哪里移得开眼睛?只等被老洋人一把拽住,这才转过身去。
楚门羽和封门仙出自同宗同源,自小只知道救人活命,从来不顾男女之嫌。他三两下之间就将封门仙上衣除尽丢在一边,鹧鸪哨眼瞟了一眼那衣物,见他竟是将封门仙的贴身衣物都脱了,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怒气,只得硬生生咽下。
楚门羽这才看的真切,封门仙虽说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也真真是皮开肉绽。他这个小师妹一向刁钻威武,只怕是还真没吃过这幺大的亏,倒叫他心里有些内疚。
这群狼并不是此处的狼,而是两个月前才迁徙到了这片林子。最近有不少川民逃难,又有不少川军逃兵躲避于此,这群狼一路追赶,竟进了玉树宫地界。月前有牧民说附近有狼出没,师父就让楚门羽几人轮流巡山巡林,将那孽畜杀了,以免它们犯境饶民。可楚门羽在藏地久了,听了不少佛音,不肯将数十条性命随意打杀,只想把它们赶回原来的去处。几次遇见狼群都是作势吓唬,并未奋力拼杀。昨晚他听到枪响,怕是群狼又在作祟,一路追入林子,这才遇到了众人。
楚门羽给封门仙上好了药,又脱下身上藏袍给她裹上,这一厢花灵也给鹧鸪哨上得了药,一行人见封门仙不醒,不禁着急,只见楚门羽拿出一个小瓶,放在封门仙口鼻处,不消半刻,封门仙就转醒了。
楚门羽给封门仙上的药原本有止疼的效果,但是此刻药力尚未发作,封门仙一醒来便觉得剧痛难忍,又是一声惊叫。她流血过多,只觉得头顶发凉浑身沉重,看见眼前的楚门羽,她气息奄奄连忙抓了他的手交代道:“他们……是搬山门人,带他们回宫……见祖师婆婆……”随后就毫无声息的倒在了楚门羽怀里。
众人面面相觑,各有所思——楚门羽讶异的是,封门仙居然真找到了这搬山一派的后人!他侧眼观瞧,见这为首的男子手上方才擦破些皮肉,露出点点金血,心中不禁愕然——想不到祖师婆婆所说的金血症确有其事,而这搬山一派几十年影遁江湖居然还有后人!而搬山三人惊的是封门仙刚醒过来又晕过去,怕是伤的不轻。
“仙儿姑娘伤势如何?”鹧鸪哨连忙问道。
“哦,三位莫怕,小师妹是疼晕过去的。她皮开肉绽的,晕过去了反而不疼了。她没什幺大碍,只是皮肉伤,放心。”楚门羽解释道,他将封门仙抱在怀里,又说:
“原来三位是搬山派门人,难怪小师妹一路带你们到这。既然如此,就请你们跟我一起回玉树宫见我祖师婆婆。”
鹧鸪哨原本也要伸手去抱封门仙,无奈却被楚门羽拦下,此人颇有些混不吝的马虎性子,他大大咧咧地说:“不用劳烦兄弟,毕竟是自家师妹,还是我自己来吧。”
鹧鸪哨被楚门羽堵得哑口无言,搬山三人遭了这一大劫,难免疲惫,众人也不说话,由那两只藏獒开路,一路前行。
封门仙半睡半醒,突然间喃喃道:“师兄,好疼。”鹧鸪哨闻言心动,再看她脸色苍白,眉头紧蹙,不禁心痛如刀绞。可这话落在楚门羽耳朵里,还以为封门仙是在叫他,于是他便敷衍道:“忍着点吧,一会儿就不疼了。师兄抱着你还累呢,我说什幺了?”
这可真是一肚子话的那个不能开口,能开口的那个肚里没一句好话。楚门羽嘟嘟囔囔,说小师妹一向厉害,怎幺阴沟里翻船被狼给抓了。鹧鸪哨连忙抓住机会,说封门仙是为了救他才身受重伤,若非是她以身相救,自己恐怕早就被那黑狼掏了心窝了。
“哦……这样啊,那……”楚门羽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鹧鸪哨,“……那你抱着吧,怪沉的。”
鹧鸪哨心道此人怎幺如此古灵精怪,但此刻哪容得他多想,他连忙抱过封门仙,细细查看她的伤势。
而楚门羽则甩了甩胳膊对着一脸诧异的花灵和老洋人二人说:“谁的恩人谁出力嘛。”
合该是花灵最机灵,她故意拉着楚门羽说话,老洋人见状也连忙配合,几人一前一后拉开距离,好让鹧鸪哨和封门仙能说说话。
鹧鸪哨低低的叫了几声“仙儿”,封门仙眼皮欲动,却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喃喃道:“鹧鸪哨……“随后就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口。
鹧鸪哨虽然得脱此难,但是方才他眼见封门仙不醒,不禁吓得浑身冰凉、手脚发麻,眼下听到她这气若游丝的一叫,他那悬了半晌的心才终于放下。
老洋人和花灵缠着楚门羽说话,无非是说他们如何相遇如何一路到此,楚门羽听完恍然大悟——难怪鹧鸪哨身手奇绝,原来他是一派的魁首。
“原来兄弟是搬山魁首,难怪枪法如此厉害。抱着小师妹也有一会儿了,还是依旧步履轻盈。”楚门羽凑到鹧鸪哨面前说道。
“仙儿姑娘以死相救,举手之劳,何来劳累。”鹧鸪哨答道。
楚门羽有些以外,原以为搬山都是假扮的道人,想不到这鹧鸪哨倒是正经的儒生,说话这幺文绉绉,哪像是江湖中人。
“兄弟一路远道而来,等到了玉树宫,我们师兄弟一定……”
楚门羽话说到一半突然咽了回去,鹧鸪哨擡头一看,只见前方不远处人头闪动有人有马,想必是那藏獒真的唤了青囊门人来接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鹧鸪哨早听闻藏地有异兽藏獒,却不成想这东西竟如此有灵性。
到了近前,鹧鸪哨这才看清楚——只见这群人为首的是个女子,一身红衣,正骑在马上,而楚门羽不知为何面露紧张,一副慌张样子。
众人各个拱手作揖,楚门羽领了鹧鸪哨上前与那为首的女子说话,说:“师父,昨夜徒儿听得枪响,带了狗儿一路追捕,竟然叫徒儿发现了小师妹。原来小师妹从湘西返回,带来了此代的搬山魁首鹧鸪哨与他的师兄妹,正要去见祖师婆婆……呃……小师妹……小师妹为了救搬山魁首……受了些伤。”
楚门羽此言避重就轻,仿佛心虚一般,惹得鹧鸪哨不禁侧目。楚门羽清了清嗓子,又向鹧鸪哨一行三人说到介绍到:“诸位,这是我师父,都玉锦。”
都玉锦是个年轻女子,看模样不过三十,但是这青囊一派本就是有些童颜鹤发之道在的,断不能按照面相推断岁数。都玉锦身段丰盈,长得甚是妖娆,但是面上却冷冷冰冰。听到鹧鸪哨一行是搬山门人,都玉锦挑起娥眉问道:“足下真的是搬山门人?非我不信,可是贵派隐匿江湖已久,还请亮个身份。”
鹧鸪哨略使眼色,花灵和老洋人立刻会意,两人亮出金刚伞,老洋人又转过身去亮出肩头。花灵上前拜到:“都前辈,我们的确是搬山门人,这位就是我们的师兄,搬山派魁首鹧鸪哨。”
都玉锦见了金刚伞和老洋人身上的红斑,颜色缓和不少,立即下马相迎,嘴上也客气道:“既然是搬山门人,我玉树宫一定厚待,仙儿救魁首也是应该的,贵派门人不能失血,否则有性命之虞。”
鹧鸪哨正好奇都玉锦怎幺对扎格拉玛一族如此了解,她却话罢眼神一扫,看到了楚门羽身边那头藏獒身背的狼头,随即直冲着他说话,语气中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阁下既是一派的魁首,应当不会说谎,老身问你,我这师侄是如何受的伤?”
都玉锦说着就要拉开封门仙身上裹着的藏袍观瞧,鹧鸪哨已经知道了青囊门人是真的不顾男女大嫌,他生怕她动作太大在众人面前露出封门仙肌肤,只等她略略一看就连忙将藏袍裹好。眼下他虽不知都玉锦是不是有责难之意,但又自觉无需掩藏,便直说封门仙是为他挡下那黑毛狼王一记掏心之爪才受伤的。
都玉锦闻言,面上露出一丝冷笑,随即擡手就给了楚门羽一个耳光,那速度之快,力度之大,鹧鸪哨都怀疑她打错人了。
没想到都玉锦打完不算,随即对着楚门羽破口大骂:
“孽徒!没用的东西!早让你去杀了那孽畜了事!偏你日日听了喇嘛念经,不知道自己是个什幺东西,还摆起不伤蝼蚁的架子来了!你这幺有灵性,不见你结古寺里剃头做了喇嘛!这畜生现在伤了你小师妹,我看你师伯这次还如何护你!”
老洋人和花灵当场都不会说话了,这老前辈真是厉害,面前是乌泱泱十几人,还有别派门人在,她竟伸手就打开口就骂,毫不避讳。再想想自家师兄,只觉得鹧鸪哨那冷峻面孔图生几分亲切。
鹧鸪哨也啧啧称奇,这前辈好凶悍,楚门羽怎幺说也是个八尺的汉子,此刻面上嫣红一片,在她面前连头都不敢擡气都不敢喘。
可是鹧鸪哨听都玉锦所言,似乎是说楚门羽本来就知道这黑毛狼王难缠,却心生慈悲才没有加害。若非如此,封门仙如何会受伤?合该他挨打,被打死也不冤。
都玉锦一耳光没打够,又一个耳光贴在了楚门羽脸上——封门仙是玉树宫掌宫独女,未来的青囊元良,她交出这些个没用的徒弟不说,还害得自己的师侄伤重至此,她要在师兄师姐面前丢尽脸面,那楚门羽也别想好活!
“还不抱了你小师妹去!劳动人家一派魁首。你自家的师妹,未护的周全也就算了,省下你那无用气力要去掏粪吗?”
鹧鸪哨可不愿将封门仙交给楚门羽,他自己的媳妇,哪里有让别的男人抱着的道理——
”仙儿姑娘此伤不宜颠簸,她舍命救我,在下何敢惜力?”
都玉锦听了鹧鸪哨这话,面上露出了些欣慰表情来,只见她面露和气微微点头,似乎是对鹧鸪哨有些好感——“那就有劳魁首,还请小心些,莫牵扯了仙儿伤处。”随即一转头又是一巴掌落在楚门羽头上骂道:
“没用的东西!不前头开路,等着领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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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更是因为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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